11.02.2008

詹偉雄:The Power of「簡單」@People

這十年,如果你生活在台灣,應該可以感覺到:「簡單」這個概念,好像愈來愈有力量──放眼你我身邊,愈來愈多人欣賞、支持、認同「簡單」,更想身體力行地參與這個概念,把「簡單」變成日常生活的行動準則。

經歷「不簡單」的痛苦

然而,什麼是「簡單」呢?要解釋「簡單」,其實非常困難;為什麼很難?這是因為在這十年間,我們並不是直接地感受到了「簡單」有多美,才使我們擁抱這個概 念,反而是我們共同經歷了許多「不簡單」的痛苦,從而使我們「驀然回首」,由事與物的對立面,領略了「簡單」的真理感,這是一種很在地的感受。

一以貫之者 成新英雄

第一種「不簡單」的痛苦,是由「扮演」、「表演」(performance)所建構的「虛假」(pretense)。美國社會學家高夫曼(Erving Goffman)在上個世紀六○年代就指出:現代人的生活既有「前台」,也有「後台」,人們在前台是順應著社會的期許而演戲,但在後台則是剝下面具,貨真 價實地進行利益的交換與鬥爭,因而每個人既是演員、也是觀眾。原本,「表演」是社會默認、降低彼此緊張的一種普同的生活形式,但當政治人物將它變成一種例 行化的利益交換形式(譬如人們相信「三級貧戶」出身的政治精英,將比任何人都廉潔,而事實則恰好相反),或者某些隱密的「後台」成為公開的「前台」(譬如 「三井宴」)之時,社會油生的「不潔淨感」可想而知,此時,那些「後台」與「前台」一以貫之、簡單至極的人,反而成為社會孺慕的新英雄。

拋專業抽象 擁抱純真

第二種「不簡單」的痛苦,是因為日趨「專業」、「抽象」的生活,所衍生的「困難」(difficulty)以及「複雜」(complexity)。隨著社 會的分工化,我們不免都成為靠某一個專業謀生的專家(expert),但生活卻也高度仰賴其他的專家(譬如理財專員、醫師和藥物食品檢驗局官員),在承平 之時,各專業的人建立自己的行話(jargon)系統、劃定知識的邊界,將自己鞏固在「抽象論述」所構築的權威堡壘中,而一旦危機之時,這些抽象論述又轉 而成為卸責與諉過的工具。因而,當我們怎麼努力也弄不懂「連動債」、「三聚氰胺」、「CDS 」與「ppm」的時候,我們會開始擁抱那些「單純」、「單一」、「原貌」,透過直觀判斷可具體感知的產品與服務(農戶自產的米、單一原料釀的酒、定期存 款),這就是困難和複雜所催生的「簡單」,它具有英語世界裡「Authenticity」這一字詞所含有的「原本純真」之意。

找回主體性 解放心靈

第三個「不簡單」痛苦,是「過量」(excess)所帶來的「累贅」(redundancy)與「遲鈍」感。我們的生活中滿盈著的是供給過剩的物質、重複 的名嘴爆料、相互抄襲的娛樂節目橋段、千篇一律的勵志成功故事……,我們開始偶爾地希望家裡的東西少一點,心靈的空間因而可以大一點,進而學著跟自己的偶 然心思和悸動相互對話──透過「簡單」這個程序,讓我們自己在和社會拔河的過程中,找回一點「主體性」,也就是找回「自己決定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這裡 的「簡單」,具備著「Less is More」的「解放」的意涵,是讓人變新鮮、變得有感覺、變得有創意的過程。

簡單生活節 期待改變

雖然「簡單」不那麼容易言詮,但說也奇特,往往當歌手們一開始唱歌,「簡單」這概念所要的「一以貫之」、「原本純真」和「解放」,就全部譁然湧現,這是兩 年前台北「簡單生活節」(Simple Life )能吸引那麼多市民的原因,今年,這個小型音樂嘉年華會再度捲土重來,也許,我們也唯有在這樣一個活動裡,才能見識到彼此是多麼地期待世界改變;原來, 「簡單」也是一種「改變」的召喚……。

(本文作者為學學文創志業副董事長、《數位時代》總主筆)

@Source: 2008/10/31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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