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夭折初戀,也是改變漢寶德命運的關鍵。他在東海當助教時和學妹談戀愛,女友隨後赴美求學,要求漢寶德長相左右。經濟拮据、又有肺病病史的漢寶德,赴美比登天還難,他卻排除萬難申請到哈佛大學的獎學金。
上帝在這時又開了漢寶德一個玩笑,當他喜孜孜地向女友報喜後,得到的竟是一封裝著珍珠戒指的分手信。漢寶德只得一個人孤獨地踏上求學之路。
如果不是她,漢寶德不會出國念書;如果不是她的決絕,死心眼的漢寶德很可能會為了她轉到美國中部念書,也就不會有後來的機遇。
後來有沒有再聯絡?有沒有問她為什麼?漢寶德搖搖頭說:「她決定了,我就接受。」眼裡有一絲悵惘。愛追根究柢的他,卻讓這段感情成為一個謎。
三十歲前的漢寶德多災多難,三十歲後卻突然轉了運。他在普林斯頓大學攻讀碩士時,巧遇為東海求才的吳德耀校長,讓他一回國就當上建築系系主任。之後籌辦自然科學博物館、台南藝術學院、設計「南園」…這些他生命中的「豐功偉業」,統統都是人家主動找上他。
「我一生中重要的事都是因緣巧合,從來沒有求過一件工作。」
這可能是「讀書人」的福報。漢寶德說,當時建築界很少人像他不務正業,又辦雜誌又寫專欄。偏偏中國社會看重「寫文章的」多過「搞建築的」,很多人都是先讀到他的文章才找上他。
然而不是每個好運的人,都有漢寶德這樣的耐性。東海建築系系主任一做十年、科博館一做十三年。「我一次只做一件事,沒把這件事做好,就不會離開,所以每件事都會做很久。」
漢寶德說,許多同時期的朋友事業一下子三級跳,他還在原地慢慢磨。
「我沒有過人的才能,只不過靠這個磨字,磨出一點成績來。」
一九七五年,漢寶德學成歸國,台北到處都是違章建築,「從剛蓋好的國賓飯店往下看,完全是第三世界的景象。」做為一個學建築歸來的學子,漢寶德充滿使命感,覺得有很多事可以做。
然而不擅交際的他,既打不進官場、在商場上也無法大展拳腳。漢寶德很自然選擇「讀書人」的路││辦教育和寫文章。「在思想上,我長於批判反省;但在行動上,我一點都不aggressive(積極進取)。」他形容自己。
讀書人的武器就是筆。漢寶德以「也行」、「可凡」等筆名,在報紙雜誌上撰寫專欄。這枝筆先是針砭時政、議論文化,接著慢慢聚焦「美」。
「中國是一個了不起的民族,只是在美感上輸給西方了。」漢寶德用這一枝筆,一點一滴,為中國文化注入美感。這一寫就是三十年,到現在還沒停下,展現他過人的「磨」勁。
「我是傳統中國文人,所求有限,對事對人,都是講求道家的趣味。」漢寶德的辦公室掛著十二個字:「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樂在其中。」這是他自己磨墨揮毫,從「道德經」中抄下的字句。
長袍是漢寶德的標誌。幾次在建築考察看到他,他穿著藏青色長袍、拄著拐杖,肩上還掛著一個相機。不拍照的時候,他總是低頭沉思,步履緩慢而從容。
「全台北好像只有我這樣穿,不好意思吶。」漢先生,再也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了。
@Source from【2009/02/13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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