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6.2011

柑仔店圓生機夢, 放棄花旗高薪@LOHAS

報導/陳德愉  編輯/程嘉華 

朱慧芳曾是台灣最年輕的銀行分行經理,29歲就創立花旗銀行新竹分行,一手籌畫花旗銀行人力訓練中心。她卻在生涯的高峰離開金融界,和先生創立台灣第一家生機超市「柑仔店」,推廣有機飲食健康生活的理念,在有機產業裡跌跌撞撞,還付出上億學費。

三十歲那年,朱慧芳已經擁有高薪與福利,在金融界前程似錦。但是,她選擇在生涯的高峰離開金融界,和先生攜手創業,創立了台灣第一家生機超市「柑仔店」,推廣有機飲食健康生活的理念。

聽起來像是電影劇情,或是英國作家彼得梅爾的小說劇情:金融高層轉向田園生活的浪漫故事,過去為都市忙碌生活所犧牲的家庭、親子時間、健康都回來了,而且,這是做好事,可以幫助別人更健康。

主人翁朱慧芳整個就是這樣一個最合理想的新時代人物。她為雜誌、報紙撰寫生機飲食的專欄,四處演講示範生機飲食料理,先生黃仁棟是主婦聯盟消費合作社總經理,兩個人都是台灣的「有機生活名人」。兩個孩子一個上大學一個念高中,都是從小吃生機飲食長大的健康孩子。

但是,這一切並不是這樣的,起碼,並不是像看電影那樣美好的一段旅行。

不是離開了金融圈的刀光劍影,就可以進入有機食物的天堂裡。

雖然開有機超市是一件幫助小農,又可以吃健康食物,常常走訪農田的事情,但是朱慧芳回顧創立「柑仔店」的十年光陰,她老實地說:「說實話,這條路我沒辦法再走一次,太累了,壓力太大了。」

求好心切十年燒一億

這是一家位於天母的有機食品商店,位在高級的百貨商場內,專門賣各式的果醬與橄欖油。朱慧芳剛剛結束一場私房食譜活動,做菜給她的讀者們吃。

她的先生黃仁棟高頭大馬的,穿著紅色襯衫與朋友們在一旁聊著有機飲食的前景,環境保護的理想。

她微笑著,用手撫摸著店裡的木頭桌子,說起「柑仔店」:「我們一開始就過度投資了。」一家超級市場,卻全部以原木裝潢,除了原木桌椅外,連地板都用五吋原木下去做,「一般木地板是三吋厚,但是師傅告訴我們,五吋的木頭走起來感覺會不同。」
還找了室內設計師設計內裝,打造一個豪華的咖啡廳、餐廳、菜場的複合空間。一開始就投資了七千萬元,這個高級的菜場當然成為新竹科學園區的水準指標之一,但是也變成了燒錢機器。朱慧芳算算,十年來,他們總共在「柑仔店」投入了「至少一億多吧!」她說。

有 實力燒個一億多元,也不是小事,講到這一點,必須感謝黃仁棟的父母在「台灣有機產業」發展上的「貢獻」了。黃仁棟的父親是苗栗燦海科技的老闆,他們家族在 苗栗一帶擁有相當多地產,也經營過藥房等等生意。家族生意龐大,但是身為獨子的黃仁棟卻沒有接班壓力,朱慧芳說,她的公公八十幾歲了,「現在還天天上班 呢!」

她嘆息,先生真是「好命子」,好命子做生意的特質就是,「會想做大事、做好事。」

面試行員主管變老婆

說起「柑仔店」的由來,就要說到他們兩個認識、結婚的過程。當年朱慧芳到新竹籌辦花旗銀行新竹分行,面試了剛從國外念完管理回來的黃仁棟,成了 黃仁棟的主管。不過,這個大個子雖然學商,卻一心一意想要去過大自然的生活,不久就向她請辭,去考太魯閣國家公園解說員,朱慧芳好說歹說地把他留下來,卻 對他有了不同的感覺。

接著,兩人結婚、生子。有了孩子以後,朱慧芳開始有了轉業的念頭,過去她是個工作狂,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想銀行的事情,但是她不希望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缺席。就這樣,她辭去工作成了專業家庭主婦,再不久,黃仁棟也離開了激烈競爭的銀行業,兩人開始尋找事業的下一春。

當 時有機飲食的觀念剛剛在台灣萌芽,他們夫妻倆人在參觀過國外許多有機商店的經營模式後,感到這是一個可以投入的事業,他們做了許多調查,甚至還找了中國生 產力中心,幫他們做研究。不過,中國生產力中心聽過他們的想法之後,給朱慧芳的答案是,這種經營模式他們沒聽過,如果朱慧芳夫妻做成功了,那就是他們的第 一個案例。

研究了半天,最後的臨門一腳來自一個偶然。黃仁棟的父親要他去新竹園區找一個「約六十坪」的辦公室,做為燦海科技的聯絡處,沒想到黃仁棟卻看上了「一棟大樓」。這棟大樓三面採光,還擁有綠意,就是他想了很久的理想地點。

於是,第一家「柑仔店」就在這裡轟轟烈烈地開張了。

田園之夢壓力重重

兩個人都抱著理想,沒想到這棟充滿陽光的房子,後來卻成了他們壓力的來源。朱慧芳說:「那時候,有機產業在台灣才剛剛開始,一般都是癌症病人才 在吃。我們花了很多錢、很多時間來做宣導工作。」辦雜誌、開烹飪班,有機食品的成本高,售價難以降下來。食材成本高,人事成本更高,柑仔店一百來位員工 中,十幾位是身心障人士,黃仁棟與朱慧芳真正地想要用有機食品打造一家「社會企業」。

從開店的那一天起就開始賠錢,每個月幾百萬現金的支 出,成了朱慧芳的精神壓力來源,何況,還有她最不想碰的人事問題。她坦言,當初離開銀行,就是希望以後不用再接觸人事、財務了,所以,在「柑仔店」她只負 責行銷推廣工作。沒想到服務業人事流動大,雖然他們有請人事經理,但是,人事經理整天來向老闆娘吐苦水「誰誰誰又不做了」。

老闆娘只好親自出馬跟員工懇談,拜託他們留下來。「唉!我實在是很想告訴他們,我也不想做了啊!」朱慧芳苦著臉,充滿陽光綠意的田園之夢,現在成了每個月的壓力來源,「我一直不斷不斷地跟我先生講,不要做了。」

後來,一位常來柑仔店購物的建設公司董娘表示願意投資,這位董娘看到「柑仔店」的報表時「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我們看起來這麼好,其實都在賠錢。」朱慧芳說。既然是家賠錢的公司,那麼一切生意就重談了,最後「柑仔店」是以減資再增資的方式完成增資。

幾次減資增資下來,黃仁棟、朱慧芳的股份已經所剩無幾,從獨資的老闆變成小股東,經營權更是完全讓了出去。記者問朱慧芳:「會不甘心嗎?」

環台五百趟找好食材

她想想,承認剛開始的確是有不愉快,「但是我勸我先生,就放下吧!我們現在過得不是更好、更有品質了?」

剛離開「柑仔店」時,他們還曾去幫忙一位過去的水產供應商,開了「天和鮮物」有機超市的第一家店,不過,經營了半年後,終於還是因為理念不合而離開。

這兩次經驗讓他們意識到,自己果然不適合商業市場的邏輯,做生意要將本求利,但是,他們卻是為了美好生活而來。
現在,黃仁棟真的到社運團體去上班,他負責經營主婦聯盟的合作社,賣健康的菜給主婦聯盟的會員,賺來的錢回饋給主婦聯盟基金會。朱慧芳則成為專職的有機食品與綠色生活的推廣者,她寫書、寫專欄、四處演講,宣導愛護土地、珍惜資源的觀念。

回首過去,朱慧芳微笑:「我們到現在還是覺得那種經營模式是正確的,只是我們走得太早了,初期投資又太龐大了。」還會想東山再起嗎?她搖搖頭:「我們已經過了那個可以創業、可以承擔的年紀了。」

現在她過得很好,當年為了找到最好的食材,朱慧芳起碼繞過台灣五百趟,認識了所有生產好食材的農夫,「我介紹好食材給讀者,讀者謝謝我,農夫也謝謝我。」她笑瞇瞇地說。

能夠一直被人說「謝謝」,朱慧芳終於找到心中的夢土了。

朱慧芳小檔案

出生年:1961年
出生地:新北市新店區
籍貫:安徽
學歷:靜宜大學外文系
經歷:美商花旗銀行新竹分行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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