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2012

一個CEO身後的世界 / 史蒂夫·喬布斯@People










史蒂夫·喬布斯的身後,這一次不再留有「One More Thing」的期待。為了表達紀念與追思,自美國時間2011105日蘋果宣佈喬布斯去世開始,全球「果粉」在網路上不停歇的紀念活動,由一次又一次喋喋不休探討他傳奇人生的形式在進行著——對於一個CEO來說,這恐怕是最空前的哀榮。唯有股市的悼思波瀾不驚——史蒂夫·喬布斯走後第二天,蘋果股價僅微跌0.23%,雖然在第三日再度下挫,截至收盤蘋果公司股價下跌7.57美元,跌幅也僅為2.01%。市場則更為冷靜,在懷念的同時,蘋果發燒友們同時得知自週五開始新一代iPhone 4S接受預訂,一周後將正式上市。可以預見,很多情感因素可能會促成iPhone 4S的熱銷,這是喬布斯治下的最後一款蘋果設備,只不過不再是由他上臺講解的方式推廣,而是突如其來的噩耗。

如同2009年邁克爾·傑克遜去世後一路狂售的歷年專輯,作為「科技界的搖滾巨星」,喬布斯讓失去自己的蘋果公司,及按部就班中的未來產品獲得了巨大的支持和情感認同。或許真的如同分析師說的那樣:「他已經構建好公司的整個架構,使他的繼任者能夠帶領蘋果繼續成長。」但是觀察家仍然好奇的是:面對競爭對手的夾擊、新的硬體製造業生態、眼下產品線與公眾期望的落差、公司領導與創新體制的改變,會讓這個失去精神領袖的傳奇延革至什麼狀態?


改變科技的形狀

美國擁有過很多可以用「偉大」來形容的CEO,但是無論是唐納徳·川普還是馬克·紮克伯格,都不曾這樣明顯而深刻地改變過一個時代的市民生活方式。正如喬布斯本人所言,他活在一個科技與人文科學的交匯處。喬布斯是一個把藝術與科技優美嫁接的「創意奇才」,而並不是科學巨匠,或許這種誤讀才是最大的不敬。

20076月,喬布斯掛帥的蘋果發布iPhone第一代,顛覆了人們對手機的看法。他在首次展示iPhone手機時說:「我們今天將創造歷史,1984Macintosh改變了計算機;2001iPod改變音樂產業;2007iPhone要改變通信產業。」iPhone基於收入分成、長期市場排他性以及與iTunes網上商店的整合,改變了移動市場慣有的遊戲規則。第一代iPad28天內就售出100萬台,隨著iPad 2的發布,喬布斯宣稱2011年將會是iPad 2之年。喬布斯創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遊戲規則,並奇跡般地讓這個規則總是能行之有效。他按全球化的邏輯來分配設計和生產,並實現了以最佳方式管理一個極為複雜的供應鏈。

他曾被《時代》週刊認為是「自相矛盾「的人,只因為他從禪宗尋求精神寧和,卻在生意上強勢逼人。信仰佛教並不意味著必須「出世」,喬布斯從宗教中汲取最多的是東方式的智慧,他的強勢與這種智慧並不矛盾。在2004年接受了胰腺癌的手術後,喬布斯更深切明白所有的榮譽、所有的驕傲、所有對難堪和失敗的恐懼,在死亡面前都會消失。在宇宙中「留下痕跡」,留下真正重要的東西成為了他的目標。

iPodiTunes拯救了唱片業,iPhone給手機和觸摸屏技術帶來了革命性變革,而iPad則正在開創一個嶄新的「後個人電腦時代」(Post-PC era),這並非全部。評價喬布斯設計的時代,如只提iPod/iPhone/iPad的商業創造,顯然低估了他的成就,他最大的貢獻在於開創了個人計算機的紀元,和以圖形代替字碼指令的視覺方式,這才是一場深刻的思維革命,而無關科技進步,而「i」系列,只是概念水到渠成後的延續。

在喬布斯去世前,他已經幫助蘋果設定了一個長期的產品路線圖。據知情人士說,蘋果公司的董事會議大多集中在未來的產品上,而喬布斯插手了至少未來三年的產品設定。在他身後,科技的形狀仍可能按照著他的遺願被逐漸改變。
 

個人主義的光芒

成功學讀本中的慣常標題是「無可複製的XXX」。而真正無可複製的,永遠是個人特立獨行的魅力與光輝。這個從不隨大流,卻總是可以把「偏類」扭變為「主流」的CEO其實從未提「以用戶為本」的概念,只是基於技術與應用的規律和常識,開發並滿足了部分用戶需求。他甚至一直認為用戶根本不清楚自己需要什麼,所以他乾脆直接定義它,而不是搞市場調研。這對他對的繼任者來說,不啻是一種巨大的壓力。喬布斯的個人魅力曾經是蘋果產品的巨大加分,而今天的蘋果甚至整個業界都缺少下一個明星。

在扁平的公司結構中,喬布斯可以時刻對產品開發進程時施加影響,他會拒絕達不到要求的原型產品。據瞭解蘋果運營的人士說,喬布斯成功地將自己的高標準傳授給了下屬。一名前員工說,儘管自己從未見過喬布斯,但他總是會考慮去遷就喬布斯的喜好。哈佛大學商學院教授、長期跟蹤科技行業情況的大衛·尤菲說:未來蘋果面臨的最大挑戰在於他們如何應對人們的期望。人們期待蘋果每次發布產品都是革命性的,而那是不可能的。

他一再離開蘋果,然後又奇跡般回歸併拯救蘋果,直到辭世前一個月才真正休職。如今,失去喬布斯的蘋果,已經讓庫克接過衣缽,但蘋果身上的「喬布斯烙印」實在太深邃,本周讓人失望的iPhone 4S發布會相信已經讓人覺察到了這一點。他曾經的強勢與張揚,如今卻給接班人留下了隱隱的脆弱之處。有人甚至預見蘋果內部的創新機能會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保守求穩的風氣——對於一間成熟的國際公司,這其實並非退步或者沒落。也許,是時候讓蘋果重新評價他們曾經的「獨裁創新」體制了。

甚至,喬布斯的精神根本不在於「改變世界」的勇氣。他最負盛名的那句:「We're here to put a dent in the universe. 」原意不過是一句平淡的「我們在這個世界是為了在宇宙中留下自己的痕跡」,卻被這個急躁的時代翻譯成「活著就是為了改變世界」。以喬布斯的「天才」、 「狂妄」、『』專斷」作為人生準則,甚至歪曲或捏造「語錄式」的商業法則,可能真正領會蘋果的野心與精神?


下一口蘋果仍是青的

從股價窺見的另一個信息是,蘋果時代將從激流勇進自此可能進入保守勻速發展時代。當時在喬布斯休病假消息傳出的第一個交易日,堅挺的蘋果沒有出現某些投行悲觀的預估那樣說要下跌15%,實際其下跌幅度僅為2.25%,而在此後甚至上漲至345.00美元。分析師們據此分析認為,喬布斯休病假對蘋果的運營短期內影響極為有限,因為蘋果的產品線依然十分強大。但同時可以看到的是,受喬布斯去世消息影響,蘋果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的競爭對手三星、LG電子、HTC則興奮異常地股價大漲。IT界群雄逐鹿的趨勢或許將自此漸成各執江山分庭抗禮的局勢。

這一周,蘋果面對了迄今為止最嚴峻的挑戰。不僅僅是因為具有遠見卓識的精神領袖的離世,還在於10年來,他們第一次讓期待許久的用戶對新產品普遍失望。喬布斯去世前一天,庫克上臺用90分鐘時間向世界推介了iPhone 4S的一系列新功能,但董事會沒有聽見他們曾經熟悉的那種強烈反響。

僅僅一周前,亞馬遜發布了價格不到iPad 2一半的Kindle Fire,被分析師視為迄今為止平板電腦市場對蘋果最具殺傷力的威脅。與此同時,競爭對手穀歌也用自己免費的安卓軟體在智慧手機操作系統市場勝過了蘋果。身為互聯網巨頭的穀歌還達成了以125億美元收購摩托羅拉移動的交易,從而與蘋果在手機市場直接對峙。

可以讓庫克暫時高枕無憂的是,他獲得了巨大的商業遺產:蘋果仍然佔據了數字內容領域的主導地位,包括可下載的音樂和針對iPhoneiPad的應用程式——本周發布會上,庫克估計App Store目前有大約50萬種應用程式,迄今為止獲得了約180億次的下載量;蘋果的智能手機銷量依然比任何競爭對手都高,並且在平板電腦市場也遙遙領先;蘋果仍然是最具價值的科技公司;它的新產品仍然可以在報紙的科技版之外引起轟動,雖然庫克本周的表現讓人猶豫是否應在遠期未來仍保證這一點。

在失去史蒂夫之後的世界,蘋果繼續領跑美國商業與科技,成為蕭條經濟環境中幾乎唯一衝鋒前進的成功企業典範;時代繼續向下一個十年進化,以史蒂夫曾經預想或不曾夢想的方式。作為最近數十年曾經誕生過的最偉大的CEO,喬布斯完成了他的人生理想,或深刻或潛移默化地改寫了這個世界每一個人的生活方式,並在此之外,為自己贏得了勇敢者、預言師、商業領袖,及夢想家的不朽榮譽。

@Source:
週末畫報 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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