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2010

伊東豐雄--從他的外表看內在@People










尼古拉•奧羅梭夫

他沒有庫哈斯那種令人生畏的、有英雄色彩的外表;也沒有哈迪德女士那種豔麗的儀態。相比之下,伊東豐雄是不招搖的。他有少見的才智,總是用挑剔的眼光考慮他的項目

尋找一種似乎對立的價值之間的平衡

日本建築師伊東豐雄(Toyo Ito)工作40年之後,在全世界的建築師中贏得了一群狂熱的追隨者。但他在他的祖國日本並不出名。通過他的奇特和虛幻的建築——從為城市場隱居者設計的簡樸的住房,到用精美的牆紙裝飾的拱形的圖書館,他創造了一批無與論比的、具有獨創性的多樣化作品。

在過去的10年中,流行建築繁榮,他的許多同行在世界各地獲得了許多設計項目,但伊東豐雄很大程度是還是作為旁觀者。在人們關於建築界的名流的談話中,他很少像雷姆•庫哈斯(Rem Koolhaas)、紮哈•哈迪德(Zaha Hadid)或雅克•赫爾佐格(Jacques Herzog)那樣被提及。

他一再被建築業的最高榮譽“普里茲克獎”(Pritzker Prize)忽略。甚至在他們祖國,他被安滕忠雄(Tadao Ando)的陰影遮住。安滕忠雄的混凝土建築已成為當代日本建築的陳詞濫調。

伊東豐雄的情況可能最終會改變。前不久,他為臺灣高雄世界運動會設計的一個運動場投入使用。這個運動場的像巨蟒一樣的形式,至少會在建築界引起轟動,就像赫爾佐格和梅隆為一年前的北京奧運會設計的“鳥巢”一樣。

甚至更加雄心勃勃的是他設計的“台中大都會歌劇院”(Taichung opera house)。這個項目安排在明年開工建設。這是一個很有獨創性的作品,它已經被作為一個傑作向公眾介紹。它的有孔的外表,類似於一個巨大的海綿,就像弗蘭克•蓋裡(Frank Gehry)為西班牙的畢爾巴鄂設計的古根海姆博物館(Guggenheim museum),發揮了豐富的想像力。這個項目的設計,是伊東豐雄最近被授予他的第一個美國項目的主要理由。這個美國項目是加利福尼亞的伯克利藝術博物館(Berkeley Art Museum)。

但是,即使伊東豐雄開始獲得大型的、賺錢的、他顯然應當得到的設計專案,他可能從來未被廣大的流行觀眾所接受。他沒有庫哈斯那種令人生畏的、有英雄色彩的外表;也沒有哈迪德女士那種豔麗的儀態。由於哈迪德的引人注目的外表和帝王儀態,經常被比喻為歌劇中的女主角。

相比之下,伊東豐雄是不招搖的。他是一個矮小的、結實的男子,戴一副長方形的眼鏡,黑色的頭髮遮住了前額。他性格溫和而沉穩。他有少見的才智,總是用挑剔的眼光考慮他的項目,甚至指出一般參觀者可能忽略的缺陷。

而且,他的作品很難歸類。沒有兩幢伊東豐雄建築看起來是完全一樣的。沒有相同的美學風格;沒有提前的宣言。你可能永遠也不能確定伊東豐雄下一步將做什麼。這對建築師可能是毛骨悚然的,而且對客戶來說是傷腦筋的。也許,另一個原因是他的作品不很出名。

他的建築共有的東西是對過分單純化的原則的懷疑。他的職業生涯,可能被理解為去尋找一種似乎對立的價值之間的精確平衡。這就是個人和團體之間、機械和自然之間、雄性和雌性之間、幻想和現實之間的平衡。

他的找到那樣一種平衡的能力,始終如一地使他成為我們的偉大城市詩人之一。某些人能夠被具體化——通過建築,這種埋藏在當代社會的心臟的張力。當世界的大多數人被一種極端主義的形式或另一種形式吸引的時候,這種平衡的能力,使他的作品特別能夠與今天產生共嗚。

吸收其他流派的長處確立自己的風格

伊東豐雄生於1941年,在日本建築的一個重要時刻開始他的職業生涯。作為一個學生,伊東豐雄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追隨現代主義者——例如日本建築大師丹下健三(Kenzo Tange)。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毀滅之後,他們重建這個國家的文化信心。伊東豐雄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菊竹清訓(Kiyonori Kikutake)的建築事務所。菊竹清訓是日本建築的“新陳代謝運動”(Metabolist)的發起者。這個運動想像設計大量的可變通的建築,能夠適應一個有恆流量(constant flux)的社會。這個運動確立了菊竹清訓和他的團隊作為國際建築界前衛派的永久形象。

但文化樂觀主義的十年是短暫的。1970年“大阪世界博展會”(Osaka Expo ),展示了日本的高級建築人才的作品,“新陳代謝運動”變為一種時尚,它的社會議事日程,剝離了它的本義。
伊東豐雄對筆者說:“所有重要的概念都抽空了理想。從年輕的一代看,非常令人失望,難有對未來的希望。”

這種信仰的危機——對建築師無能為力的突然意識,很快接著一場持續的經濟衰退,意味著許多戰後的建築師可能獲得的大規模的公共設計項目消失。

在尋找一條前進的道路的過程中,伊東豐雄被日本建築師筱原一男(Kazuo Shinohara)的作品吸引。筱原一男是認為建築能夠根本改變世界的“新陳代謝派”的直言不諱的批評者。

他認為通過推銷激進的社會觀點是做不成這件事的,而是通過創造小的、簡樸的空間,去培育和保護個人的心靈。他的大多數建設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的住房,被想像為一種個人“烏托邦”。這類建築有精美的內部裝卸,外部由強壯的混凝土柱支撐,似乎是設計來抵抗外部的墮落的社會的壓力。

伊東豐雄以他在1976年設計的“白屋”(White U house),將這種設計思想發揮到它的極致。房間被安排圍繞著一個中心庭院,並且完全與外部世界隔離開來。這是為他的妹妹設計的(妹妹的丈夫死于癌症)。這幢住房的渾然一體的白色內部裝飾,試圖創造一種極度個人的、對身心健康有益的環境,創造一種她能夠擺脫她的悲傷的場所。從房子外部能看到的,僅是幾個屋頂和電線杆,委婉地提醒,在牆的一邊,生活在延續。

但最終這種想像似乎像“新陳代謝派”的似乎天真的想像一樣,是有局限的。並且,伊東豐雄將他的建築置於兩個極端之間:即後現代主義的理想主義與筱原一男的作品的真諦與靈性之間。

他的突破出現在“仙台媒體中心”(Sendai Mediatheque)。這是在2001年完成的一個圖書館兼展覽場所。從遠處看,這幢建築物像一個傳統的現代派“玻璃箱”,聳立在仙台的一條繁忙的、有行道樹的大街上。首先給人以不平凡的暗示是,一些巨大的白色的“格子管” (latticework tubes)穿透被精美的鋼結構架覆蓋的建築物的頂部。

這些管道似乎被安排成一種鬆散的、幾乎是無規則的圖形。在你靠近些時,你看見它們向下延伸,穿過了整個建築物,連接地面。它們不僅支撐這幢大樓,它們還容納電梯、樓梯和機械系統。陽光從巨大的、由電腦控制的鏡子反射,在白天,給這幢建築物一種虛幻的光芒。伊東豐雄對參觀這幢大樓的筆者說:“這些管道通常比喻為森林裡的樹木。但它們也像日本花園裡的東西。在花園裡,空間隨著一些‘點’——例如池塘或石頭的安排變動。”

這種思想從身體上和心理上使我們從格子的僵化和它所暗示的東西——笛卡爾羅輯(Cartesian logic)和個性的消除得到解脫。但這幢建築物不是一個孤立的試驗。通過重複圍繞著它的傳統的板樓形式,並且大膽使它們變形,這些設計表明這座城市能夠更好地發展。

反古典的效果,開發想像的可能性

在兩年前完工的“多摩藝術大學圖書館”(Tama Art University Library),伊東豐雄的這種觀點呈現了較大的複雜性。這幢建築物在校園內一座單調的小山腳下,它被想像為精美的混凝土拱的不規則的格子。

當筆者首次看到這幢建築物時,筆者回想起現代派建築大師路易•康(Louis Kahn)的作品。路易•康以古典的手法努力設計現代建築——使玻璃、混凝土和鋼鐵充滿歷史氛圍。但伊東豐雄的設計使這種思想完全改變。排列在圖書館的外表面的拱形的寬度,從6英尺到幾乎50英尺,有一種隨意的特色。窗戶平放在拱形的混凝土表面,使建築物的外表面突出,仿佛建築物被熱縮塑膠包封住。

在建築物的內部,拱形相互以奇怪的傾角排列。別的建築似乎隨意地安排內部空間,在一邊,一個巨大的混凝土鼓狀物,放置機械系統;在另一邊,是一個有雕刻的樓梯間。非正式展覽空間的地面緊隨著周圍景觀的斜面,以致從內部看,二者的關係似乎是變動的。

這種效果是反古典的。我們認為,傳統的拱形,變得有些脆弱和縹緲。古典的條理性消失。這種設計的目的,是從歷史的重壓下解放我們。並且,在這個過程中,開發想像的可能性。從這個圖書館的設計完成以來,伊東豐雄的的雄心導致出現一系列驚人的新的設計。例如,他設計的、最近在東京投入使用的“座•高丹寺公共劇院”(Za-Koenji Public Theater),使人想起日本建築師筱原一男的“高壓線下的住房”(House Under High-Voltage Lines)。但伊東豐雄的建築更栩栩如生,反映了它在忙亂的勞動階級場所的活力。

從直接通過這個劇院前面的一條高架鐵路看過去,這個劇院的不規則的、類似帳篷的形式,似乎是圍繞著它的各種力量碰撞的結果,例如高速火車和神秘的分區制要求。在內部,在前廳的後部,一道寬敞的橢圓形樓梯引導人們上樓。巨大的“舷窗”,嵌入了劇院的屋頂和牆壁。這是一種簡單的、價格低廉的建築,然而,它的神秘的形式,啟發了你的想像,改變了你對圍繞它的街區的看法。

相比之下,44,000個座位的“高雄體育場”(Kaohsiung stadium)的設計,似乎與渴望一個大的賽事,共用一種激動人心的體驗一樣。當傳統的體育場設計來與外界隔離時,伊東豐雄的體育場最大限度地讓我們意識到,它同時仍然產生了一種封閉的感覺。
從這個體育場的主要入口看,這個體育場像一條巨蟒,它正開始盤繞它的獵物。它的尾部伸展到一邊,形成一個巨大的“入口廣場”。當這個體育場沒在裝滿觀眾的時候,人們將能夠從“廣場”漫步通過大門,並且坐在運動場邊上的草地上,模糊了內外之間的界線。


體育場的內部,天棚上纏結的管道向內捲曲,並且圍繞著看臺,蓋住了觀眾。同時,周圍的環境被隔離在外面,大多數座位可以看到市區。效果是突出的:在觀眾不感到在集中而特別難受的情況下,安排的空間保持了觀眾注意力集中在巨大的體育場。

他的設計暗示了建築前進的道路

然而,他設計的“台中歌劇院”,預定在明年的某個時候進行建設,伊東豐雄最接近他追求了數十年的理想。但這個建築項目在一個改變的政府有可能被凍結。嵌入一個景觀公園,這個歌劇院設想作為一個靈活的、相互連接的“容器”的網路,這個“容器”切掉了四邊,形成一個長方形盒子。

這種無固定形狀的形式不是隨意的,它們的看來似乎有彈性的表面,可以按照它們提供的功能長大和縮小。“台中歌劇院”有餐館、休息室、一個屋頂花園和三個音樂廳,分別可以容納200 人至2,000人。參觀者將發現自己在這些建築之間“滑行”,並且進入另一幢建築。內部和外部、靜止和運動的感覺,變成了一種複雜的、謹慎而沉著的舞蹈。

這是一種夢一般的美景,可以與過去的10年建造的任何建築比美。並且,它總結了伊東豐雄關於建築和生活的哲學,及他的關於必須解決人類遇到的許多矛盾的哲學。

伊東豐雄的設計還暗示了建築前進的道路。

在本世紀初,建築似乎進入了一個新的自由的時代和實驗的時代。但像別的許多事物一樣,精神的東西很快地被全球經濟競爭的的貪婪包圍。這種競爭包括攫取金錢、不動產投機和狂熱地吸引消費者。產生快樂的設計——例如弗蘭克•蓋裡的古根海姆博物館,被作為在市場上出售商品,成了建築師的一種陷阱。

以這樣的觀點看,伊東豐雄的建築的不易接近性(inaccessibility)是一個優點。他的建築難以確定,還難以命名“品牌”。由於處於模棱兩可的狀態,他的作品迫使我們通過廣闊的鏡頭觀察世界。它要求我們在緊迫的確定之上選擇緩慢的敘述。

伊東豐雄對筆者哀歎說:“我有時感到我們正在失去我們的身體的直覺。孩子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在室外跑來跑去。他們坐在電腦遊戲的前面。一些建築師試圖為這些新一代人用非常抽象的空間,找到一種語言。我尋找某些更簡單的事物,一種仍然有身體感覺的抽象概念。我對這些更感興趣。”

原作者尼古拉•奧羅梭夫(Nicolai Ouroussoff)為《紐約時報》建築評論家
@Source from: ABBS独家编译据《纽约时报》 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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