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6.2012

尋訪存在或消失的成都茶館@Culture


2012-11-02 

在成都,茶館比較平民化,街邊茶館、露天茶館眾多,隨便就能看到。當然還有一些隱蔽一點的,是本地朋友常去的地方,比如“香沐林”茶館。這家露天茶館隱藏在小街上,位於人民南路與林蔭街交叉路口上的一個花園內。在這裡喝茶不僅可以曬太陽,還可以享受柵欄圍起來的花園環境,相對於其他路邊茶館,這裡顯得要隱蔽一些。前些年,我和朋友馬小兵經常在這裡喝茶,但現在這家露天茶館已被改造,已經消失了。


順著人民南路往北走,錦江賓館大門內有個叫做“迴避”的茶館,也是一家我們常去的較為隱蔽的露天茶館。其實“迴避”並非它的本名,它原來叫“紫藤園”,因鮮為人知而格外清靜。它被掩映在一片高大茂密的樹林裡,即使是在酷暑,當別的露天茶館熱得留不住人時,茶客也可以在這裡泡一杯茶,清涼地坐上半天。很多外地朋友被帶到“迴避”喝茶後,都讚不絕口。這裡的茶資最低10元,但在如此“昂貴”的環境中,10元一客的價格還真不算貴。


民間川劇的大本營“悅來茶園”

還有一個地方,既可喝茶,又能看戲,那就是華興街上的“悅來茶園”。

每週六的下午2點到5點,悅來茶園都有川劇折子戲上演。演員都來自成都市川劇院,不言而喻,是專業表演水準。戲迷多數是老戲迷、老票友,其觀賞水準也當屬“專業”。我對川劇沒有特別的熱愛,但是卻有著特殊的感情。我還在歌舞團拉大提琴的時候,省裡要搞川劇匯演,我被一家縣川劇團借去,擔任樂隊演奏。那是一個現代劇目,所以伴奏要了大提琴,以加強樂隊的低音部。我與一幫川劇演員及樂師、鼓師一起生活了半年,自然就對川劇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來成都十餘年,一直說要去看一次川劇,也經常路過鹽市口的省川劇院劇場,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起得這個勢,跟朋友相約過幾次,但未有過實際行動。可能我們現在的生活節奏相對較快,不太適合那樣慢悠悠地泡在茶館裡看川劇了。所以,今天也算是個機會,我的打算不僅僅是到“悅來”拍幾張照片就了事,而是想真正泡在這裡,在川劇中消磨掉這個週六下午的時光。


近一個世紀前,“悅來”既是成都茶館的翹楚,也是川劇的窩子。可以這樣說,作為一個成型的地方劇種,川劇是從“悅來茶園”開始的。我在《民國時期的老成都》一書中讀到,清代以前的四川沒有自己的地方戲,川劇的形成是在清初移民填四川之後,由各省移民帶來的地方劇種融匯、演變而成的。到了清末,勸業道周孝懷看準了妨礙川劇發展的弊端:戲班子多,沒有固定的演出場所;戲目雖多但戲文不佳,淫戲、兇戲屢禁不止。於是,周孝懷砍出兩大板斧:一是修新式戲園子,就是現在的“悅來茶園”;二是設立戲曲改良公會,請高手(學士、名流)修改、創作川劇劇本,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由周孝懷的老師,清末御史、詩人趙熙改編的《清探》。這也是“三慶會”最早的定型劇本。 “三慶會”是上世紀初由八大戲班的藝人聯合成立的一個伶人團體,也基本上就是“悅來茶園”的“住場”劇團。在這之前,原來分散的川劇各流派只能上演一兩種聲腔,“三慶會”之後,昆、高、胡、彈、燈,便樣樣都能演了。川劇由此有了較大的發展,“悅來茶園”的演出也空前繁榮。


有人說,川劇是在茶館裡泡出來的。成都茶館長盛不衰,照理說川劇也應該興旺發達。但很遺憾,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川劇不景氣的原因眾說紛紜,但其中的一個本質原因卻未見有人提到,那就是,川劇不應該從茶館裡“搬”出來。這就像“魚兒離開了水,瓜兒離開了秧”一樣。川劇離開了茶館,就離開了它的群眾基礎。


根路老茶館懷舊

在成都,有不少已經消逝的茶館頗值得懷舊,比如四川大學附近培根路的露天茶舖。

“培根路”這名字很洋氣,但現實中的培根路並不洋氣,只是一條典型的成都民居式小街,狹窄得比“窄巷子”還窄。街兩邊均是低矮的木板瓦房,其破爛程度也絲毫不亞於寬、窄巷子。但就是在這樣一條街上,茶館和酒吧卻一家挨著一家,連一點空隙都沒有。茶館和酒吧在功能上也不是那麼分得開,一般來說,白天是茶館,晚上就是酒吧。來這裡喝茶、泡吧的多數是川大學生。這些學生畢業後,若干年都忘不了培根路,還要回到這裡來喝茶、泡吧。不僅自己來,和老同學來,還帶了新認識的朋友來,於是培根路逐漸就成了一幫白領和藝術青年的聚會之地。也可以說,它是成都小資最早的發源地,因為只有小資才喜歡找這樣的感覺,就像他們後來喜歡去寬、窄巷子一樣,培根路也是能夠找到感覺的地方。長篇小說《成都粉子》就有寫到培根路的有趣情節,而作者文迪本人就是培根路的常客。


當然,我說的都是幾年前的培根路,現在培根路已不存在了。那些木板瓦房,連同那些小資們喝茶、泡吧的“根據地”,都像垃圾一樣被清除了,取而代之的是現代化樓房,以及現代化樓房中的商場和餐館。而正在打造的新休閒社區,居然叫“培根路長廊”,但是,我想真正的小資是不屑於光顧這樣的“長廊”的,在他們的眼裡,此“培根”已非彼“培根”矣。


1998年我在做《銀幕內外》周刊的時候,結交了一幫媒體朋友,在他們的引領下,我開始出沒於培根路。不過,我終究不算是那裡的常客,我去是衝著這一幫新認識的朋友去的,而我自己對這條路並沒有像這些朋友一樣的特殊經歷,也就沒有那一份“懷舊”。說起來,1992年至1995年間,我住在川大另一頭的竹林村,每天去黌門街上班都要經過這裡的路口,卻不知道路口裡面有一條培根路。那時候我的這幫朋友還是大學生,想必他們常常坐在裡面喝茶。後來,我讀到了當年也是培根路的常客、作家西門媚寫培根路的文章——《培根路最後的秋天》:


培根路對於我們這群朋友更是重要,它一度是我們的客廳和書房。我們看書的時候,看球賽的時候,每周和朋友碰頭的時候,外地朋友來了我們需要接待的時候,我們都在這兒。我們有3個朋友,號稱“培根路的三個花痴”,他們在這裡追女孩……外地朋友一到這裡,也總覺得找到了他們心目中的成都……現在培根路除了剩得滿地瓦礫,成為一個被圈起來的大垃圾場,還有一間小房子在這裡立著,我們現在就坐在這裡喝茶。


真是美好的青春歲月!因此我能夠體諒當文迪、西門媚們聽說培根路要被拆除時的那種失落和感傷的心情。我在那裡出沒的時間雖只有短短兩三年,但當今天拿著相機去到那裡,發現昔日的鏡頭再也找尋不回來的時候,也覺得不是那麼愉快,以至於明媚的陽光照見的那個空蕩蕩的路口,讓人看起來就像是夢境一樣。

@Source: 環球人文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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