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5.2012

超越身體的片刻 | Tomasz Gudzowaty@Photography













古佐瓦蒂,這位曾經八度獲得世界新聞攝影大獎的攝影師,一直使用膠片相機拍攝黑白照片。他在商業化主流之外展開的「超越身體」項目,更是一反傳統新聞攝影的路數,另闢蹊徑卻又力求真實地記錄了流逝時間中一些被忽略的「體育」零碎片段。

北京三影堂攝影藝術中心的展廳當中,托馬斯·古佐瓦蒂(Tomasz Gudzowaty)穿著簡單的藍色外套,沒打領帶。他的個頭並不高,大概在一米七上下—他就這麼扛著2.6公斤重的德國產相機奔波於世界各地,拍攝那些令人驚艷的「體育」影像。

「狩獵」拍攝目標

古佐瓦蒂,波蘭人。在波蘭華沙大學學的是法律專業,
畢業后卻扛上了照相機。在攝影界有口皆碑的是,這位仁兄從來不使用數碼相機等信息時代設備拍攝照片,也不用數碼設備進行後期加工。他像一個忠實的正統派教徒,堅持使用膠片照相機,用暗房技術進行圖片沖洗—而且只是用黑白膠捲。用他的話來說,黑白照片能夠「使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可以看到更多細節」。

1998年,古佐瓦蒂27歲,他的照片《關於捕獵的第一課》
獲得世界新聞攝影獎(荷賽獎)。照片上,兩隻獵豹正在將爪子搭在一隻非洲羚羊的背上,彷彿一切都靜止不動,連殺戮的氣息都凝固在其中。而黑白色使照片主題變得異常簡潔和富於寓意。古佐瓦蒂得意地用手機向我展示這張照片,聲稱自己跟蹤這個獵豹家族整整6個月。他和獵豹家族建立了「彼此極度的互信」,以至於母獵豹去打獵之前,總是把小獵豹叼到他的汽車前,頗有將這位攝影師當保姆的含義。

《關於捕獵的第一課》充分展現了古佐瓦蒂無限的耐心,當他決定將攝影主題轉到拍攝體育和文化方向時,他也可以用幾年時間來策劃完成一個專題,正是這無限耐心帶給他成功。榮譽來得要比想象的快,2002年,古佐瓦蒂第三度獲得世界新聞攝影獎。這一次拍攝的是一個少林和尚在飛檐走壁。古佐瓦蒂對我說,少林功夫是他一直在做的一個很嚴肅的體育攝影專題中的40個項目之一。攝影專題名為「超越身體」,這也是古佐瓦蒂此次影展的主題。

「他將體育視為一種文化現象。」影展資料當中這樣介紹古佐瓦蒂對於攝影主題的理解—這算不上是溢美之詞,古佐瓦蒂的注意力的確不在已經商業化和明星化的主流體育話題上—這次「超越身體」展出的作品總共有9個主題,除了中國體操學校稍微偏向一點主流之外,其餘的另類賽車、城市高爾夫、蒙古那達慕賽馬、澳大利亞鋼管舞大賽,全都是邊緣化的「體育項目」—在常人看來,鋼管舞要歸入體育項目的確很難。但古佐瓦蒂分辯說,澳大利亞的鋼管舞已經從色情行為羽化成奧林匹克式的競技了。

如果說《關於捕獵的第一課》讓人感覺到極度的震撼和窒息的話,「超越身體」所展出的攝影作品是亦正亦邪,既可以發現印度自由式摔跤者們如青銅器雕塑一般的冷峻,也有鋼管舞舞者們鬼魅的氣息。
如何記錄歷史

古佐瓦蒂在構思作品的時候,也許是做了樸素的哲學式思考。他說:「我們生活的節奏太快,因此在過去和現在之間留下了越來越寬的鴻溝。」在他的作品當中,可以看見剛剛誕生、流行的元素,也可以看到即將消失的、傳統的項目。例如那達慕大會以及印度自由式摔跤等是即將消失的文化現象,最近幾年興起的跑酷運動以及流行於印度年輕人中的都市高爾夫又是全新的生活狀態。

為了記錄這些現象,古佐瓦蒂願意付出極高的代價。例如,他可以連續7年、每年7月到蒙古草原拍攝那達慕大會,大約每3天能出一張可用照片。儘管這組照片給他拿回了一個攝影獎,他卻至今仍舊對照片感到不滿意。「你會感覺到某一個時刻會讓你拍出來的照片特別滿意,特別完美。只有這一刻,你才會感覺到照片已經拍完了。」這是一種典型的、精益求精的攝影師態度。為了拍攝到攝影師所認為的完美的一刻,古佐瓦蒂還需要和被攝影者建議一種互信的關係,為此他需要深入到被攝影者所生存的空間里,去了解和溝通。

雖然古佐瓦蒂一直在向我強調作品的真實性,但是所有照片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很容易就可以區分出紀實性攝影與他的攝影專題之間存在著明顯的風格差異。古佐瓦蒂的作品具有一種難以磨滅的衝動的精神,與紀實性攝影中立、冷靜的作者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古佐瓦蒂會刻意模糊背景,犧牲層次,使主體表現得更加突出。偶爾之間,這樣的做法會帶來一種奇異的誇張和荒誕效果,好像觀眾看見的是一個異次元世界。

但不管觀眾眼中的他的世界如何,古佐瓦蒂強調的是:他懷著一種和所有人一樣樸素的心態進行攝影,並且相信攝影是一種工具。「人總是要死的,總得留下一點什麼,能夠幫助我們防止時間流逝」。如此而已。

Q:iWeekly
A:Tomasz Gudzowaty


為了用攝影這種工具來幫助世人「留住」流逝的時間,古佐瓦蒂全身心投入到每一個項目中。從用心設定主題到不懈溝通交流,從反覆錘鍊結構到長久跟蹤拍攝,不遺餘力的連貫性是他堅持的原則,也是照片呈現出來的某種真實性的保證。

Q:您怎麼從拍攝野生動物轉而拍攝運動類型內容?
A:反正每個人都是要死掉的,關鍵是死後能夠有什麼東西留下來。我個人覺得,留下一個大的專題比留下一張圖片要強,我盡量展現眼前人們的生活狀態。

Q:所以您以「超越身體」作為題目的這組照片其實是一個很大的專題,而不僅僅是一組照片?
A:對,它是一個大的專題。我用體育項目作為關鍵詞,來展現現有世界的各種場景。我相信體育是文化的內涵之一,它能夠展示當地文化當中的許多傳統的內容。世界充滿著動力,人人都想贏得一席之地,卻容易遺忘最基本的東西。

Q:隨著時間流逝,您會在任何地方發現同一主題的內容?
A:我拍攝某個專題,會專門花上很長時間—好幾年—去深入研究,了解專題背後的含義,這樣才能決定什麼樣的人我能夠拍攝,怎麼讓他們和我合作。

Q:花了很多時間去溝通吧?
A:這個過程並不容易。我到這些人家裡互相問候。我想要讓那些被拍攝的人們有這種衝動:他們能夠希望自己的照片獲得發表,他們會對發表這些照片感到高興。

Q:您在拍照過程中被拒絕過嗎?
A:還沒有,有一種攝影師直到事情差不多成熟了才會把照相機拿出來,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在教攝影的時候對我的學生說,如果你想拍一個人,在拍照前你得準備100個問題跟對方交流。你需要尊重他,要有可以談論的主題,需要建立某種關係,更重要的是需要明白捕捉被攝影者什麼樣的表情。

Q:您是怎麼設計攝影主題的?
A:我如果想要在一組照片當中講述一個故事,我一般都會特別注意尋找開始和結束的那些照片。反正拍照的時候就應該尋找各方面的元素,形成整個拍攝的觀念。

Q:我在看您的照片之時,說實話,我知道這裡面有動感,這裡面有故事,但是在這個色彩紛呈的世界,您為什麼只選擇拍攝黑白照片呢?
A:每個人都有文化上的差異,因此看待世界就不一樣。我自己非常喜歡黑白攝影,是因為在集中觀眾注意力這一塊,確實是黑白照片更有效。如果你問我,我的照片有時候是不是有點悲傷,我會回答說,是的,有時候的確如此,但是有時候也會很快樂。這取決於藝術本身的方式。在如何拍照問題上不需要人們的一致贊同。


@Source: iWeekly·周末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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