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5.2012

曲婉婷我不是包裝出來的歌手@People

 2012年9月5日,曲婉婷(左一)在香港舉行音樂會,彭浩翔(左二)、余文樂(右二)與吳雨霏(右一)到場支持

曲婉婷(圖/本刊記者姜曉明)


2012-11-23 來源: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特約撰稿葉彌衫發自北京


在她的世界裡,沒有一步登天的爆紅,沒有理所應當的被愛。一切都是自己親力親為、費勁爭取的。


“每個人都說我的性格不適合進演藝圈,我自己都覺得是。”曲婉婷雙手舉在胸前翻飛,讓指甲油快點幹,輕描淡寫說了這一句。
無論如何她已是圈中人,看起來還比其中許多人來得幸運。採訪前一周她在新加坡,全球華語歌曲排行榜斬獲3獎之外還辦了個簽唱會,之後給父親過生日在青島待了3天,回北京只有一天時間用來開會與接受采訪,第二天又要為亞洲巡迴演唱會飛馬來西亞。通告排得踩著腳後跟,一邊回答問題,一邊化妝師還在為接下來的電視訪問給她塗甲油卷頭髮。

成名的代價當然不止於忙。以這個哈爾濱姑娘的脾氣,再引起爭議的微博也不刪除,但以一個藝人的標準堪比呈堂證供。 7月時在出租車上偶爾聽到蔡健雅的歌,曲婉婷對這位1997年出道的前輩大加激賞:“俺喜歡她!希望多出這樣的人才,這樣的音樂人!”一時被網友調侃成了微博熱點。
沒到一個月,翻唱《我的歌聲裡》的《中國好聲音》學員李代沫,錄製了此歌MV並透露是某汽車公司的活動,因有商業使用之嫌被曲婉婷的公司起訴。這位東北大妞在風口浪尖還一碼歸一碼地發微博:一面對李代沫個人表示感激和鼓勵,另一面,對商業行為的態度,又回到她言必稱的“版權意識”。
本月初,因為某次宣傳中使用了“曲婉婷御用製作人打造”一說,這個被硬拉上關係的當事人發微博說,“希望媒體在報導前做好功課。”有粉絲批評她“變大牌了”,她還較真地回复“我一直都是這樣!不是在你知道名字後我才這樣”。
以我們這時代的娛樂工業標準,偶像模板基本都具備德藝雙馨溫良恭儉讓的外包裝,好降低市場風險。而這名外形並無優勢的女歌手,對多數不明真相的群眾而言,有兩首歌被用作電影《春嬌與志明》插曲已算走運,《中國好聲音》肯翻唱簡直該感恩戴德,這種情況下還左維權右批評的,只能是炒作。
但對於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當事人,曲婉婷只看到因果,不覺得僥倖。在做自己與做偶像之間,她堅持前者。


音樂拯救生活
做音樂是最後的救命稻草。 2004年底,初戀男友向曲婉婷提出分手;學院向她提出警告:因為學分不夠她可能無法畢業,必須去其他學院補修。
在加拿大留學,她前所未有地感到​​一個人的孤獨,但哈爾濱的家也無法給她任何慰藉。說一不二的母親的任何安排她都沒得選擇,比如把4年的大學時光用在毫無興趣的商科上面。對女兒近況並不知情的母親還在電話中念叨,最好一直讀下去,拿到博士學位。
“那時候心真的一下子涼了,覺得讀大學已經把人讀枯萎了,她還要個博士。”曲婉婷回憶。
她不是沒有努力,去其他學院交了錢修了兩門課,但一周之後還是申請退出。 “有5個月的時間我沒有上學,幾乎到了崩潰邊緣,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抽煙、酗酒,覺得自己快要得抑鬱症。”
退還的學費約合三千人民幣。 16歲到加拿大後,家裡給的錢除了學費、住宿費,只夠基本生活,她第一次支配這麼大筆錢,給自己買了一件奢侈品——一架電鋼琴。
如許多城市80後一樣,小時候的曲婉婷也被家裡逼著學過才藝;也如這其中許多孩子一樣,經過連續3年每天至少一小時的指法練習,她放棄了枯燥的鋼琴學習。但十多年後,當她重新嘗試把手指放回琴鍵,卻是意外的自如與自由。
她的音樂實實在在。先有具體的人事觸發感受想法,大致寫成歌詞,隨意彈一段和弦並配唱,作為一個沒學過音樂不識譜的創作歌手,她的記錄方式是最簡單的手機或電腦上的錄音軟件。惟一似乎跟藝術家相關的習慣,可能與這階段的獨居有關:周圍不能有其他人。
在陌生的國度裡,因為有了這架電鋼琴,曲婉婷至少可以唱歌給自己聽;同時,那些反复困擾卻無從說起的心事,終於能被一吐為快。比如她的第一首歌《To Markus》,寫給分手的前男友,說起來其實是一個失戀女孩的情緒抒發;而第一首中文歌《我是我》則是對母親的獨立宣言:“我不管你怎麼說,我也不要再保持沉默,媽媽,我就是我,請不要想改變我,別人的孩子不是我。”
“我會表達自己,但是生活中並不是每次都能有合適的機會表達,就寫成了歌。”
這首歌還是沒有換回母親的諒解。因為反對曲婉婷做音樂,在近三年的時間裡,母親拒絕與女兒聯繫,並不再為她提供經濟支持。


做音樂或做母親的女兒
中學時便出國留學,不同於同齡人的離情別緒,曲婉婷只覺得輕鬆:終於可以離開母親了。
她至今記得母親在送機時說:“你外婆在我19歲時去世,我靠自己走到今天。你現在16歲,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了。”
剛到加拿大時住學校宿舍,見識了女同學撒嬌、化妝、搭配衣服的功力,曲婉婷驚訝原來做女孩子有這麼多學問。 “你們怎麼會這麼多?”“我媽媽就是這樣子的呀。”
她其實並不羨慕。母親是另一種樣子:樸素、堅忍、能幹,頭髮很短,不燙不染,走路特別快,做決定特別果毅。是她欣賞的女性類型。
但她無法忍受母親一直在以自己的價值標準為女兒做決定,“在她面前不敢表達自己的想法,一表達就是頂嘴、不孝順,不管是什麼內容,一定會被否定。”曲婉婷回憶。
從學鋼琴到學商科,都是母親的決定,到了加拿大她終於有機會自己做主一些事情。但第一次談戀愛,她甜蜜羞澀地通過視頻讓母親見見男友,只得到一句評語:“這個男人不適合你,趕緊分手吧。”
那時候她不知道如何能做一個令母親滿意的女兒。以母親的標準,她似乎永遠只能成為別人家孩子的綠葉:家里為了她的音樂才華買了鋼琴,她卻中途放棄;中學時的成績只是中游,鐵定上不了好大學;費盡心思金錢送出國,成績不好還開始談戀愛。
惟一讓她肯定自己也收穫肯定的便是做音樂,但是母親只給她一道單選題:要么做音樂,要么做她的女兒。剛剛憑藉音樂從人生低谷中爬出的曲婉婷選擇了前者。
家裡斷了經濟援助,沒有綠卡可以合法打工,而做音樂又是個花費很高的行業。 2005年,她組了一個樂隊,漸漸有一些演出收入,但依然要每天在網上找散工維持生計。曾有一份工作是每週末給人做小時工,幹臟活累活的辛苦是一回事,年輕女孩子的安全是另一回事。到後來,雇主週末不出門,特地在家做飯給她吃,“而他是有女朋友的。我那天以後就辭工了。當時如果出事,是沒有一個人會來管我的,反而會被遣返回國。”曲婉婷回憶。
“這還是能說的,還有很多吃過的苦,說都不能說。一個人在國外十多年,被欺騙過、傷害過,但也獲得了很多經驗。在國內的生活不必這麼苦,但我並不後悔。”
在沒有母親指派她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的時候,曲婉婷反而乖乖交了學費、修滿學分、拿到了畢業證書。到2009年,她簽約加拿大Nettwerk唱片公司,母親終於認可了她的音樂之路。 “我明白她不是不讓我做音樂,她原來只是擔心我沒法生存。”
在母女關係冰釋後,曲婉婷一次回國,一位親戚告訴她,2000年她母親送完機,親戚問:你也真狠心,這麼點大孩子你就不想她?
“我母親平靜地跟她說:能不想嘛?我就這一個女兒。可我狠心才是對她好啊。”


不顧一切追求所愛
“對我深愛的人和事,我會不顧一切地去追求。”曲婉婷說,“那種程度的愛是一種信仰。”
就像2005年,穿過演唱會人潮、攔下加拿大Nettwerk唱片公司老總Terry McBride毛遂自薦時,22歲的她剛開始做音樂,得到了一個非常客氣的“可以讓我聽聽你的音樂”的答复。
4年後她才交出自己的音樂。收到CD那天,Terry早已忘記了曾有這麼一個瘦小而堅持的中國女孩。十多天后,曲婉婷與Nettwerk正式簽約。
這看起來是個傳奇,但只有當事人知道,並沒有什麼從天而降的好運:如果不是自己4年如一日的創作,爭取一切演出機會以擴大影響力,就沒有今天的曲婉婷。
“在此之前,我給加拿大的環球、索尼、百代等公司都發過歌曲,沒有獲得回音。只有一家回復了郵件,說我的音樂不是他們目前想籤的,讓我繼續努力。”曲婉婷說。
Nettwerk只負責發片,為拓展亞洲市場,曲婉婷頻繁往返中加,自己找唱片公司談判,“這對我來說太正常了,我獨立慣了,從沒嬌生慣養過。”
而導演彭浩翔之所以用了《Drenched》作《春嬌與志明》的主題曲,也正是她鍥而不捨地在大大小小的音樂網站上傳自己的音樂,而他遇到了其中之一。
在她的世界裡,沒有一步登天的爆紅,沒有理所應當的被愛。因為一切都是自己親力親為、費勁爭取的,而這也是她對盜版、侵權的反應激烈的原因。
這種強勢張揚的風格未必被每個人接受,但相比外界的看法,她更在意內心的是非標準,像她曾在微博中驕傲宣稱的:“我是一個有思想並且想表達思想的人。我不是音樂公司包裝出來的歌手。這就是我,不愛走開。”

@Source: 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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