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2013

東風不敗@Fashion










雖然如今我們提到的「時裝」概念都是緣起自西方社會的產物,但不妨礙它們從遙遠的東方摘取靈感並化為己用。2013年春夏的時裝周上,以Miuccia Prada為首的設計師們再一次呈現出與以往大不一樣的新派東方風情設計。從起初一個又一個綺麗幻想的東方傳說,到絲綢、棉布等服裝原料的大量輸出,再到當下日益擴大的奢侈品消費市場,亞洲提供給時尚界的不僅僅是一點異域風情,更是看待時尚的另一種可能性。

古老的傳說
 
大國中國始終是西方人對東方進行幻想時的首要對象。「中國遍地是黃金」這般的美麗謊言再加上中國限制、關閉對外通商口岸等政策使得這個文明國度蒙上了層層神秘感,一些中國的建築、植物等畫案則成為了西方人想要宣洩這股東方熱情的出口。18世紀法國宮廷的王室禮服上面,就已經出現了中國式涼亭這樣的圖案作為織錦印花。而寶塔式層疊解構則成了影響最深遠的中國元素:它不僅作為圖案出現在面料之上,甚至連帽子、裙裝、衣服的袖子和領子等等都被想方設法設計成了寶塔狀。對於此時的西方人來說,東方社會是否真的會在日常生活中穿成這樣已經不重要了。重點是靠著類似的打扮,自己能同遙遠神秘國度進行一番虛無的對話,來感受這股「Chinoiserie」之風。
 
同中國一樣,印度對西方服裝的影響也是從最初出口面料開始的。17世紀后,棉布、羊毛等紡織品就被源源不斷地從印度運往歐洲各國,而印度的民族服飾,如紗麗、克什米爾毛織的披肩,以及豐富的顏色搭配技巧、服飾上的佩斯利花紋、垂挂面料的制衣手段等也都被當作寶藏一樣傳回了國內。印度服飾提供給歐洲的不只是裝飾性上的啟發,一些功能性的方面也叫歐洲人民對印度服飾喜愛有加。好比紗麗雖然長至腳踝,裹住人整個身體卻依舊能涼爽透氣;而印度男性穿的傳統長袍剪裁簡單,與當時歐洲男性貼身到緊繃的著裝形成了對比,帶給人更多的舒適性。因此將印度服飾同本族服飾混搭在一起穿戴,則成為了歐洲社會當時的風尚。 東瀛日本雖然經歷了250年的閉關鎖國時光,但在對外開放之後,
 
也一下子引起西方的注意。1854年,日本的和服正式傳入歐洲各國,很快成為了歐洲時髦客的心頭好,其中的上下疊放的領口安置、寬大的袖口也都成為了設計服裝時的靈感,被運用到其他傳統西方服飾中。和其他東方國家相比,此時日本對西方服裝的影響要更單一和淺薄。像是《Orientalism:Visions of the East in Western Dress》一書中寫到的那樣:「東瀛美學更像是一艘載滿了悠久印象和靈玩奇巧的重商化快船,承載的貨物只是為了向西方展示這個長期以來謎一般的國家的具體身影。」反倒是後期日本設計師們用更為抽象的手法設計的時裝因加入了更多「禪」的哲學意味,比單一的和服體現出更多的現代性和革命性。
現代東方美
 
18世紀工業革命的開始加劇了西方社會轉型,也使得它同東方各國之間的關係發生轉變,西方社會慢慢變成世界的主宰,全球逐漸連成一個整體,一些美麗幻景被無情撕破。例如在親身到過以往嚮往的中國之後,歐洲人才開始明白,原來「遍地黃金」的傳言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不過此時中國清朝的服飾依舊新奇獨特,因此便成為了西方現代時裝史上設計師們最主要的中國參考。Yves Saint Laurent在1977年7月發布的高級定製系列,便是以18世紀的中國清朝官民們的服飾為靈感— 金光閃閃的錦緞夾克、寶塔式的帽子,無不透露著東方的影子。「我想回到那個充滿著優雅與財富的年代。很大程度上,也是回到我的過去。」設計師介紹著自己的靈感。這個時裝系列對中國元素運用得如此熱烈招搖,以至於後代設計師們每每想要推出中國風作品時,免不了受到它的觸動:1997年Dior的秋冬季系列廣告中,模特身穿改良式的旗袍和禮服裙,撐著印花精美的長柄傘閑庭信步,像極了曾一度風靡舊上海的月曆女郎,色彩既濃烈又曖昧;2004年,Tom Ford在自己為YSL Rive Gauche設計的最後一個系列中,則完全地複製了Yves Saint Laurent當年的代表作,為模特們穿上了有著旗袍式立領、形似皇家龍袍的禮服裙;2011年,Louis Vuitton的春夏系列,則是用綉片旗袍和艷色馬褂營造出一個浮華俗氣的末世美夢。在2013年春夏伸展台上,設計師們運用中國元素的手法則要更加概念性,拋棄了以往直接的符號堆積。華裔設計師Vivienne Tam選擇從中國傳統文化五行下手,試圖用服裝表現出金、木、水等不同元素之間的材質對比關係;來自台灣的品牌夏姿•陳這一季的靈感則來自於剪紙,並帶給我們顏色豐富、富有肌理質感的條條裙裝。

至於印度服飾的影響力更體現在了1920年代斜裁技術的運用上。
擅長使用斜裁來打褶的設計師Madame Gres便多次在作品中使用印度服飾元素。後期的Gianni Versace則是對印度服飾的配色更感興趣。他曾多次使用大紅、橘黃、暗紫色這樣鮮艷明亮的顏色設計服裝,1994年春夏系列中的一件晚裝,乾脆也採取了紗麗的輪廓,只不過裙身兩側是用了金色別針別住作為裝飾,增添了設計師本人的個性。而在1970年代嬉皮風潮來臨時,嬉皮士們用鮮艷的印花長裙、闊腿褲裝扮自己,自稱是「花的孩子」,並出於宗教原因對印度聖地十分嚮往。此時的印度風情服飾不再是僅僅停留在異國風情這一塊,更是上升到社會文化運動的標誌層面上去了。
 
 同前兩者稍有不慎便會流露出旅遊觀光氣息的風險相比,日本風格倒是在現代時裝史中發展得如魚得水,受到眾多人的青睞。而在今年春夏的伸展台上,和服的元素被設計師們進一步發揚光大。Miuccia Prada運用梅花等花卉圖案設計出一個簡潔淡然的系列,模特們穿著有著日本摺紙元素與和服領口樣式的短裙緩緩走出,如同浮世繪中的人物一般;Emilio Pucci時裝秀上的束腰和服式短袍有著精緻的金色繡花,設計師還特意在兩側添加了口袋,增強了服裝的實用性;在Haider Ackermann那裡,系在外套外的寬腰帶元素被大量應用,表現出東方長袍一樣的道骨仙風。同上述幾個品牌不同,Etro選擇了用艷麗的印花面料和優雅俏皮的裁剪塑造出東方服裝的圓潤感;在Hermès的時裝秀上,模特穿著的絲質寬鬆上衣和八分褲,不僅叫人聯想起品牌招牌的絲巾,上面的印花和配色也都有著古香古色的東方神韻。

砒霜與蜜糖

當西方的設計師們對東方元素運用得不亦樂乎時,
亞洲的設計師們有好長一段時間都面臨著尷尬,似乎並不知道該怎樣使用濡染自己成長的東方風格了。其中以中國設計師們的處境最為複雜,對他們來說,使用那些風格鮮明的朝代元素很可能就會叫自己的作品和腐朽、古板一類的字眼掛上鉤;倘若是使用20世紀民主革命時期軍裝類的元素,則會引來政治上的非議,有著故意炒作作秀之嫌;要是一味地捨棄本源全盤西化,則會被認為是忘本的表現。無論進退,都很艱難。
 
鄰國日本的設計師們倒是樹立了很好的榜樣。大約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起,Yohji Yamamoto、Issey Miyake、Rei Kawakubo、Kenzo Takada等多位日本設計師先後揚名國際。Rei Kawakubo的垂掛撕扯美學,還有Issey Miyake用細褶打造的「人形建築」等,都是早前在西方社會未曾出現的制衣觀念。也因對人體和服裝之間的關係進行了深刻討論,增添了不少哲學色彩。 
 
而新一代的美籍華裔設計師們的成功故事似乎更能給本土設計師們一些啟發。這些設計師們大多數是早期移民的後代,從小在西方的環境下長大,接受西化的服裝設計教育。這樣一來在使用起東方元素時,更利於融會貫通,不至於目光狹隘走不出圍城。如今不少在國內工作的設計師們都有著這樣的類似背景。跟前一輩人不同,他們大多數都曾在國外專門進修過服裝設計,見過更多世面,懂得不要光做表面符號文章的道理。本土時裝設計師邱昊就曾以京劇人物造型輔上解構主義,設計的西裝外套既摩登又不失東方神韻;Masha Ma、Uma Wang等人也都已經連續多季在巴黎、米蘭時裝周上作秀,已然被認定是中國設計力量的代表人物。台灣王陳彩霞的品牌夏姿•陳和上海設計師吉承的作品雖然沒有刻意討好東方和西方的觀眾,但憑藉著每季固定的中華主題,如採茶、造紙等,也創下不小的成績,贏得一眾人的芳心。
 
隨著中國奢侈品市場的不斷擴大,世界時裝舞台上這股亞洲之風只會越吹越烈。不少品牌都特意製作僅獻給亞洲或中國區的系列來討客人們歡心。像是2009 年Chanel便將自家手工坊系列主題定為「Paris-Shanghai」,並花大手筆在黃浦江上的游輪上作秀,活動規模之大讓人感覺得到誠意所在。近兩年來,不少亞裔設計師還被西方老牌時裝屋招為新任創意總監:Opening Ceremony的兩位亞裔創始人執掌Kenzo一年有餘,被贊賦予Kenzo這個老牌更多當下活力;紐約時裝周上的當紅炸子雞、華裔設計師Alexander Wang 也剛剛接任Balenciaga品牌的創意總監,連品牌背後老闆在接受採訪時也不掩飾認為Wang先生的華裔身份利於擴大品牌在亞洲區市場份額的可能性。一場東風遍吹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沒有留言:

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