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2013

專訪趙薇:趙導的幕後事@People


坐在這個小型劇場裡的趙薇,看上去和幾年前幾乎沒什麼區別,忽閃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膚。唯有她在和你說話的時候,她的和當年不一樣的笑容,才會讓你猛然察覺,原來這個人已經研究生畢業、當了導演、還當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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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薇把自己置於公眾的檢視之下。如果作品不好,她將面臨暗地裡甚至公開的奚落和嘲笑;但如果作品說服了觀眾,她將不再只是演員趙薇,還是導演趙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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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薇為《致青春》拍攝的官方宣傳照。

文/王華震攝影/覃斯波化妝/卜柯文服裝編輯/許佳、陳天媛封面服裝/黑色連衣裙Romeo G
陽 春三月的北京,天氣乍暖還寒。採訪趙薇的那個下午,正是這樣一個陰冷的早春午後,採訪地點約在北京郊區的一個藝術空間。那天,空間的暖氣突然壞掉了,偌大 的展廳顯得更加冷寂。三點多的時候,趙薇和她的經紀人哆哆嗦嗦地進來了,都只披了一件單衣。 “有沒有暖氣?有沒有暖氣?”她們四處張望著尋找暖氣。趙薇腳上就套了雙帆布鞋,為了拍攝時換鞋方便,連襪子也沒穿。身上的衣服也單薄得不行,衛衣加卡其 褲,由於寒冷,整個人已經把雙肩都縮了起來。 

然而一整套拍攝、採訪的流程,顯然她已爛熟於胸——這次當然也沒什麼特別之處,不過就是化妝、換衣服、擺姿勢,再坐下來回答那些千篇一律的問題——冷是冷了點,但流程依然熟練。 “趙薇,待會採訪的時候坐門廳裡吧?那裡有個小壁爐。”記者問她。
“也行啊!”趙薇笑道,人比剛進門的時候顯得舒展了一些,此時更露出陽光般的笑容。 

撫平內心的“動盪”
 
有前幾年“趙薇考上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研究生”這樣的重磅新聞做鋪墊,現在無論是大眾還是媒體,都已經對她做導演這件事不甚驚奇。大家只是好奇,好奇這位曾經的“國民格格”的導演處女作《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下稱《致青春》),會是怎樣的作品。
這會兒“趙導”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坐在一個小型劇場的第一排(劇場就在那個藝術空間裡面),接受又一輪鎂光燈的閃射。 

“其實我並不喜歡拍大片時的這種燈……這種叫什麼燈來著?”她後來說道。儘管她的身份已經是導演,但媒體對她的拍攝依然維持在一個女星的規格——從打光、服飾選擇到應該擺出的姿勢,都沿著慣性的軌道運行著。似乎大家都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可能趙薇本人除外。
趙 薇2007 年考上北電導演系研究生,絕對是當年娛樂圈的熱門新聞。而那之前十幾年,她以一個新晉演員的身份考上北電錶演系的本科,卻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在這方面我是一個傳統的人。”這是她說起自己以前為什麼要考北電錶演系本科時的一句話。她所說的“傳統”,其實是中國社會重視文憑的氛圍。去唸本科之 前,她已畢業於上海謝晉恆通明星學校(現為上海師範大學謝晉影視藝術學院),開始在影視圈嶄露頭角,主演了一部30 集的電視連續劇《姐姐妹妹闖北京》,並在北京地區獲得了不俗的收視率。 

然而,初獲成功的趙薇,感受到的卻是一種“不安全感”,一種內心的 “動盪”。她在回憶當時的心路時說:“別人都要熬很久才能有女主角的戲,而我輕輕鬆鬆就當上了電視劇女主角,這讓我覺得我需要一種更堅實的東 西。”1996年,她以全國第一的成績考入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本科班。
在北電讀本科的頭兩年,也許是趙薇入行以來難得的清靜日子。 “她的專業課成績一直很好,在班裡名列前茅。”她的本科老師崔新琴教授回憶道,“我覺得她是一個大智若愚的人,在大事上她很清楚,非常能把握自己的命運, 但在小事上經常犯迷糊。她可能是全班寫檢討寫得最多的人了。”和趙薇這樣大大咧咧的性格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她當時的同班同學黃曉明和陳坤。 “曉明是一個很聽話的學生;陳坤呢,當時缺乏自信,後來才慢慢好起來。” 崔新琴說道。 

《還珠格格》之後的故事已經家喻戶曉,趙薇的生活重新回到了長時間的“動盪”之中。至於這十幾年她的內心是如何變化的,我們不妨相信她自己的總結:“你老在一個地方晃悠的時候,其實心裡是非常地……怎麼說呢,非常沒有意義、沒有價值。” 

於是,她要用自己擅長的方式——考試,給自己挪一個地兒。如果她繼續在表演這條路上走下去,那麼迎接她的可能會是另一番“動盪”。 

“我不喜歡生活是被動的動盪,我願意主動去動盪。”她說。
現在坐在這個小型劇場裡、被幾十個人圍著的趙薇,看上去和幾年前幾乎沒什麼分別,忽閃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膚。唯有她在和你說話的時候,她的和當年不一樣的笑容,才會讓你猛然察覺,原來這個人已經研究生畢業、當了導演、還當了母親。 

藉著點兒外力來給自己施壓
 
趙薇就讀的這個專業——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電影導演創作方向,是一個MFA 項目(藝術碩士專業學位),畢業時不但需要提交學術論文,還需要交一個畢業作品。她的畢業作品,就是這部《致青春》(影片將於4 月26 日全國公映)。 

趙薇的入學文化課筆試成績算相當不錯,“大約在前百分之二十左右,就是一百個人裡我排第二十幾名。”在專業複試的時候她擊敗眾多對手,贏得了當年電影系導師田壯壯的青睞。 “當時他對我挺刮目相看的!”趙薇回憶道。 

她 平時的課程安排相當豐富。 “原來我在表演系的時候,涉及的專業還是比較狹窄的,就是聲台形表——聲音、台詞、形體、表演,還有一些文化,或者聲樂啊之類的。當你去導演系讀的時候, 突然發現,我們電影學院所有系的課都是導演系的必修課!”我們坐在門廳的那個小壁爐前面低聲聊著,大部分時候她的聲音是冷靜的,講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突然 一陣興奮,嗓子一提,像是又要回去上課一樣。 

以前趙薇在讀本科的時候,每個星期二都要去電影學院標準放映廳(學院內部學生稱之為“標 放”)去看一部電影。當時電影學院流傳著一句話,“表演系看表演,攝影系看攝影,錄音系看錄音,導演系看全部”。 “後來我讀了導演系,才發現真的就是這樣子,你學的這個專業,你的注意力真的只會在你這個專業方面。 

你學表演的,真不會去注意它那個聲音是怎麼處理的,或者環境音是怎麼設計的。 ”趙薇告訴記者。
讀 了導演系、又拍了自己作品的趙薇,現在已經完全理解了這句話的涵義:“當你自己去拍部電影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曾經在學校裡面告訴你那些要注意的事情,在你 的電影裡面果然都要注意。你要注意一個畫面和一部電影裡面所有的細節;所有的部門,都需要你去了解,然後需要你提出更好的意見。”剛入學不久,她便已經小 試牛刀,去新西蘭拍攝了自己的歌曲《天使旅行箱》的MV。 

文學課、剪輯課、攝影課、錄音課……趙薇跟著電影學院不同院系的老師們按部就班地上著,然而2007 年入學,為何會直到2013 年才把自己的畢業作品交出來呢?
這裡面當然有個人生活的原因,她要結婚、生孩子,還要接演各種電影、擔任代言。然而她自己認為,最大的原因在於“以我自己的名字出來的東西,我並不想讓它成為一個胡亂拍就的作品”。
“我應該畢業的時候沒有畢業,就延遲了學位,延遲了三年。因為我沒有做好這個準備,覺得可以去拍一個很成熟的電影。而且這不僅是為了我的畢業,也為了看到 這部電影的觀眾。在最後一年,也就是去年,如果去年三月份不拍的話,我就趕不到六月份畢業的最後期限了。”趙薇苦笑著說。 

對於趙薇來說,去年六月份這樣一條硬性的期限,反而是可以讓她有勇氣去面對這件事情的“外力”之一。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也是藉著點兒外力來給自己施壓。”趙薇說。
除了“最後期限”,另外一個她故意設置的外力,便是決定讓這部電影在全國公映。本來導演系研究生的畢業作品,並無公映的要求,學生們按照自己的想法拍個實驗電影也未嘗不可。然而“我一開始拍的時候,我就想過,它一定是會跟所有人見面的。”
這是一招險棋。趙薇把自己置於公眾的檢視之下。如果作品不好,她將面臨暗地裡甚至公開的奚落和嘲笑;但如果作品說服了觀眾,她將不再只是演員趙薇,還是導演趙薇。 

“三駕馬車”
 
去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有希臘導演安哲羅普洛斯的回顧展。 “你知道這件事情嗎?”在她說她喜歡的導演之一是安哲羅普洛斯之後,記者這樣問她。 

“不知道,哎呀太可惜了!”她嘆息說。
“就算你想看,你的條件也不會允許你​​去普通電影院的吧?”
“不是的!”她急忙澄清,“我經常一個人去電影院的,而且無論哪裡我都會去。講老實話,我平時挺低調的,走在路上別人都認不出我,除非我老是到處看。但是人家只要跟我眼神一接觸就會認出我。”她的大眼睛隨著她的大笑又忽閃起來。 

說到為什麼喜歡安哲羅普洛斯,她說:“我喜歡那種能夠把很現實的東西和很詩意的東西結合在一起的電影。就是既有現實主義又有理想主義,既有真實的又有不真實的。”
這個乍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的“好電影標準”,現在被她運用到了自己的處女作裡。在《致青春》裡,有多場“超現實”的戲。 “整個戲的基調算是很寫實的,但這幾場超現實的戲我很喜歡。”她說。 

這幾場趙薇很喜歡的超現實的戲,其實並不來自趙薇自己的想像或者夢境,而是來自編劇李檣。事實上,李檣算是整部電影拍攝中最重要的“三駕馬車”之一,正是他一手編寫了這個劇本。
“她相信李檣、相信劇本,老老實實按照劇本把戲拍成了。”“三駕馬車”之一的關錦鵬評價李檣和趙薇的關係時這樣說。他在影片中擔任監製。 

趙薇最初拿到原著小說、辛夷塢的《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一個三角戀愛的青春愛情故事,下不了決心該不該改編。於是她把小說給李檣看。 “我看過之後,覺得還是有閃光的東西。
那種青春的激情,是可以打動人的,”李檣告訴記者,“而且內地目前沒有青春校園電影這樣的類型,我就對她說,可以做。 ” 

李檣是趙薇在出演許鞍華的《姨媽的後現代生活》時認識的,也是在這部戲裡,趙薇結識了關錦鵬。 “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他說可以做,我便決心做下去。”趙薇說。
事實上在去年三月份電影開拍之前,“三駕馬車”之間的討論已經持續了三個多月。一開始,趙薇把自己大致的想法告訴李檣,包括整體的氛圍、人物性格的改動等等。之後李檣開始閉門創作,“這個階段是我獨自的工作。”李檣說。 

文 學劇本拿出來之後,就是改編成分鏡頭劇本的階段,“這個階段是我們很多人一起商量的,趙薇、李檣、我、攝影和美工都有參與。”關錦鵬說。趙薇還請人來畫分 鏡頭故事板,每個場景的每個鏡頭一經討論決定,“她就會叫人畫下來,開拍的時候,就很少改動了。”關錦鵬說。光是畫這些故事板,就花了一個多月。 

對於新導演來說,這個討論的過程,也許正是學習的過程。李檣是一個有經驗的編劇,關錦鵬更是著名導演,他們的建議有時候會無形中給趙薇形成壓力。 “拿捏分寸很重要,建議不能強加。”關錦鵬告訴記者。 

作 為導演,趙薇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我的理想,不是想拍成一個純粹的青春愛情故事,我想拍出我們這一代人的成長,我們在什麼樣的社會環境下遭遇什麼樣的事情,產生對我們性格、對愛情、對未 來的種種影響和質變。台灣地區也有他們比較經典的青春戲,可能韓國也有、日本也有,但是我們沒有。”趙薇對記者說。
用李檣的話來說,“青春,是一段幻想澎湃的時期”。 

“她也是個幻想澎湃的人”
 
2012 年3 月3 日,《致青春》劇組在南京醫科大學外景地正式開機。影片以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大學校園為故事背景,講述了那一代人的情感和記憶。為了尋找舊的大學校舍,劇組 跑了南京二十多所大學。 “每個大學想找到可以用的場景已經鳳毛麟角了。​​我們用了東南大學的禮堂門口、用了南京大學的草坪、用了河海大學的圖書館、南京師範大學的閱覽室,然後 我還用了這個南藝的食堂……”壁爐前的趙薇,臉已經被烘得通紅,講起這段經歷,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 

除了場景,還有道具,都要一一做舊。 “拍電影越舊越貴。你看這種拍時尚寫真的,哪個酒吧架著就拍了,但你要是找那種真的是九十年代初的東西,那就要花錢了。”趙薇對記者說。
這部電影花的錢,比起那些大片來雖然不算多,但也已經遠遠超過了預算——據片方透露,加上宣傳和發行,影片成本共計6000 萬。數一數它的投資公司,一共有八家! “她自己公司也貼了很多錢進去。”關錦鵬說。 

“投資方非常多是因為我比較理想主義吧。兩個月的戲我拍了四個月,等於說再多一倍的製作費。”趙薇說道。
監製關錦鵬,在這部電影裡並不參與控製成本的工作,“我的工作主要在於把握影片的總體風格和節奏。”然而在影片拍攝的幾乎所有時間裡,他一直守候在現場。 “他其實可以算是一個顧問。”李檣說。 

李 檣倒並不會守在現場,因為前期的分鏡劇本大家差不多都已經商定。但一旦有改動,他也會立刻飛來現場。比如有一次,男主角有三次對於同一事件的閃回鏡頭,趙 薇臨時覺得閃回有點多,就建議李檣改成兩次,李檣馬上來到現場重新修改了劇本。 “她是做總體構想的,我是負責具體事務的。”他告訴記者。
據李檣自己說,他和趙薇在拍攝現場幾乎沒什麼分歧:“分歧挺少的,挺默契的,已經是多年的朋友了,她作為導演,理念非常清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而需要“拿捏分寸”的關錦鵬則不同,“分歧還是有的,但沒有到吵架的地步。” 

關錦鵬經常用自己的方法提出建議,“那就是我自己拍電影的方法”。他拍電影的時候,覺得另一個角度拍可能會好一點,就會重拍一條。在現場,如果他覺得還有改進的地方,他就會對趙薇說,“可不可以試著再拍一條?”
在 表演方面,有時為幫助演員表演,趙薇難免會有點情緒上的波動。 “我就是特別怕、特別不喜歡別人工作的時候不認真,”趙薇對記者說,“所以有時候,我看到你應該去做這件事情,但你卻沒有好好去準備、好好去幹,而是乾一 些特別無關的事情,我就會非常嚴厲地指出來。”在《致青春》中,除了兩位男主角趙又廷和韓庚外,女主角楊子姍、江疏影,以及其他一些配角演員,都是新人。 

電影預告片前段時間流出時,很多抱著看青春愛情片心理的觀眾大呼失望,預告片色彩灰舊、剪輯凌厲、配樂凝重,和青春片完全不搭界。
“我討厭小清新!”這句話趙薇是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說出口的,她的“討厭”看來已經被很好地貫徹於她的電影​​之中。 

但是看過電影粗剪版的那些人都覺得和原劇本很契合。 “電影和我在寫作時候的想像非常接近,可以用水乳交融來概括劇本和電影吧。” 

多年的老朋友李檣顯然對電影非常滿意,談到電影時有掩飾不住的興奮。
就 像約好了一樣,關錦鵬也覺得,他當初看劇本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畫面,和電影中的影像非常接近”。也許大家都覺得電影和自己的想像接近,是因為這部電影 本來就是集體智慧的結晶。 “這部電影集合了你們三個人的智慧嗎?”記者這樣問關錦鵬。 “是的,可以這麼說。但趙薇有足夠的智慧在導演的這條路走下去。”關錦鵬肯定地說。
討厭小清新的趙薇,在這兩個男人的口中,卻是不一樣的 面目。關錦鵬說:“她是個很有自信的人,在現場非常嚴肅。我認為這是對的。”李檣則說:“她也是個幻想澎湃的人!”而坐在我面前的趙薇,慵懶、隨性,被一 整天拍攝和採訪搞得疲憊不堪,卻不忘哈哈大笑……也許我們能在她的電影裡看到某一部分她自己的形象,也許我們心裡早已有了她的形象,而這部電影,只是她用 來修正這些形象的手段。

B=《外灘畫報》 Z=趙薇
 
“我肯定把自己揭露得更徹底”
 
B:原著小說的時間起點是2000 年,你把它處理成1990 年代中後期,一直跨到現在,其實和你自己入大學的年紀是差不多的。 

Z:是差不多的,但其實我並不是要緬懷我自己的青春,我也沒有把我個人的故事、情感編排在劇本里邊,因為我沒那麼自戀。只是為了增加片子的質感,去做這樣的處理。
我 也不是拍一個所謂的大時代,結果就是為了凸顯兩個人的愛情。而是反過來,我更喜歡通過一段愛情,凸顯整個時代的面貌。這也是李檣作為編劇非常獨特的能力。 在他的電影劇本里,通常你不只是看到人物的一面,你更看到的是一個時代背景。他的《孔雀》就是,他的《立春》也是,他的《姨媽的後現代生活》也是。他一定 會讓你看到這個時代,因為這個時代一旦過去就永遠不會存在。但是在電影裡面它可以一直存在著。
我對於還原做得非常嚴格。我覺得以後看它也是個紀念,因為它就是一個真實的寫實主義的還原,雖然人家書迷把它定位成浪漫偶像言情小說,但其實從劇本角度,它已經不是一個言情小說了。 

B:那你會有某種恐懼嗎?比如看電影的人會說,“啊,電影裡這件事可能趙薇也經歷過”? 

Z:這個沒有問題。我希望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曾經歷過,而且不是我自己經歷過的,是我們一代人經歷過,因為我裡面有十個人物。在小說裡面很多副線人物非常不突出,但是在這部電影裡面,他們都是各自有各自的精彩。 

B:所以你並不害怕在電影當中表現自己的生活? 

Z:我沒有太表現我個人的情感和經歷在裡面。我只是表現這一代人。有些看完片子的人會問我,“你偏愛哪個角色?”我說我沒有偏愛任何一個角色,因為他們都 是《致青春》這部電影主旋律裡面的符號,只有拼湊在一起才能奏出一首動人的歌。不可能只愛do,只愛si,re、mi、fa 都不喜歡(笑)。那歌一定很難聽。 

B:那你拍這部戲的最大壓力來自哪裡? 

Z:我開機的時候就已經說過,我覺得最大的壓力就是時間的問題。然後在拍的過程中,我發現我還漏掉了一點,就是錢的問題(笑)。 
 
B:拍完這部戲你變窮了? 

Z:那肯定是破財了。但是投資方說如果片子賺錢了,會把這個錢還給我。你一定要寫出來,不然到時候他賴賬的話……(笑)具體多少錢不好透露,反正挺多的,夠我演一些電影了。反正絕對可以再拍一部新的電影。 

B:那有來自工作人員的壓力嗎?比如李檣和關錦鵬? 

Z:他們兩個不會給我壓力,因為我一直拖著不拍,直到去年我才選擇去拍,是因為從心理上我已經準備好了。就是我不害怕了。剛考進去的時候,我想到要拍電 影,總是挺害怕的。但當我現在去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已經沒有畏懼感了。所以我沒有什麼雜念,就是想把這個戲做好了,然後交一份滿意的答卷,尤其是對於我自 己。 

B:好像在關錦鵬的下一部電影裡,依舊是你、李檣和關錦鵬三個人合作? 

Z:我變成演員了。關導變成導演了。 

B:對,你們三人為什麼會繼續合作? 

Z:還是挺感謝關導的,因為他在片場的時候,作為我的監製,他給了我非常大的安全感。大部分時間他都在現場陪著我拍。 

B:聽說你在片場會對演員發飆,那和你生活中不大一樣咯? 

Z:對啊,我生活中沒必要跟大家結梁子。 (笑)其實最終沒有結梁子,大家都知道我是要求比較高,所以在我面前都很乖,尤其是女主角。 

B:這是你在現場指揮的一種策略嗎? 

Z:不是策略。我用的很多演員都是新人,他們相對比較年輕一點,也沒有這麼多演戲的經驗,有時候連走位都不會,什麼都得教。有幾個演員演過一兩部台灣片的配角,經驗非常缺乏。我對他們就比較嚴厲。 

B:可能在許鞍華的《姨媽的後現代生活》裡,你演的那個角色就有點發洩你生活中的憤怒的感覺。 

Z:對,那是我作為演員,跟李檣唯一的一次合作。我當時其實是出於人情去客串一下,但那一次我就發現,他的文本對演員的幫助實在是太大了。所以我拍這個戲 的時候,我跟所有演員都重複一句話,我說我很羨慕你們可以演到李檣的劇本。他的劇本是托演員的,不是要演員去幫助這個電影和劇本的。我認為只要是你有三 分、五分的心,有三分、五分的天分,演他的劇本,你都會變成七分、八分。再加上有個非常好的製作和執行團隊,所以我認為這幫演員特別幸運。 

B:拍《姨媽的後現代生活》時,你是和許鞍華合作,她也是一個女導演。同為女導演,你覺得她怎麼樣? 

Z:那我肯定是沒法兒跟她比,差得太遠了。不是因為她有那麼高的國際聲譽,或得了獎。她以前是我的導演,所以她跟我談的話題除了生活,或者我的表演以外, 關於她那部分導演的工作,我們交流的就比較少。但我這次還是請她先看了一下我的電影,然後她跟我的對話就完全變了,這個時候我才覺得:“哇!”因為她以前 不跟我談論這種話題,比如問我用的是什麼鏡頭,然後就是有些地方應該處理成什麼樣子,我一下就覺得她好厲害。自己以前從來沒有動過這些念頭,從來不知道原 來她是一個這麼細緻、這麼眼光獨到的導演,我不只是指她的作品,而是指她的方方面面。 

B:許鞍華是一個容易打開自己的人嗎? 

Z:許鞍華……嗯,我不覺得她是一個特別特別能打開自己的一個人。但是她非常坦蕩,但又不至於像我這樣有時候會坦蕩到無底線(笑)。她比較內斂和深刻一些。所以我覺得許鞍華導演,是我非常非常敬仰的一位導演。 

B:那你會在電影中打開自己的陰暗面嗎?我曾在一個你的訪談節目中看到你說,一些世界頂級導演拍片的時候,不可避免會碰觸到自己內心最陰暗的部分,然後他們可以在電影中坦蕩地面對它們。你覺得你將來如果堅持走導演這條路,碰到這種情況怎麼辦?
Z:那我是不怕的。我肯定把自己揭露得更徹底(笑)。因為我覺得那個不是什麼壞事情,如果把它展示給別人看,讓所有人引以為戒,我覺得挺好的。

@Source: 外灘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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