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6.2010

吳冠中“我不該學丹青應該學魯迅” @People


“我耕耘一輩子,追求未知,現在展出成果,奉獻人民,請人民評判。” 吳冠中對待藝術的真誠和執著使觀者無不感動。而今,斯人已去。
藝術大師吳冠中於6月25日掩上人生畫卷之後,社會各界以各種形式紀念。中國美術館就在第一時間籌備了“不負丹青——吳冠中紀念特展”。回顧過往,他曾說過:“我這一輩子都在尋找。”尋找的,是蓬勃飽滿的藝術生命,是認真狂熱的藝術激情,是永不停歇的藝術創新。正是這種尋找,使他成為具有深厚造詣和深邃思想的畫壇巨匠,使他本該進入老年的生命,呈現出向上跳躍的青春姿態。有人說他是一代大師,有人說他是一名戰士。他的畫作價值千萬,卻把大批畫作贈予美術館;他常常“口出狂言”,一語驚人,把畫壇眾人說得一文不值,但在後輩和讀者眼裡,他永遠是一身正氣。
  “我不該學丹青,應該學魯迅”
  身後是非誰管得,其實,生前的是非也管不得。但生命之史都只有真實的一份,偽造或曲解都將被時間揭穿。 ——吳冠中
  “身後是非誰管得,其實,生前的是非也管不得。但生命之史都只有真實的一份,偽造或曲解都將被時間揭穿。”
  生於1919年的吳冠中,曾自稱是“五四”的同齡人,並繼承了“五四精神”——敢講真話。
  “我講過很狂的話,齊白石是大畫家,我說過‘一百個齊白石抵不過一個魯迅’,儘管不好比,但我覺得齊白石少幾個對這個國家關係不是很大。但沒有魯迅,這個民族的心態就不行。”吳冠中非常推崇魯迅,一直把魯迅作為自己的精神導師,要做一個有脊樑的中國文人。
  在藝術評論家王鏞看來,吳冠中是一位有藝術氣質的畫家,他的一些觀點,聽起來很極端,但分析起來很深刻,“吳先生的理論是深刻的片面,他的藝術理論和實踐對中國未來藝術發展將起到作用,我們把他的精神遺產繼承下來是對他最好的紀念。”
  早在1979年便於中國美術館舉辦了個人畫展的吳冠中,在當年的文代會上當選為中國美協常務理事。在第一次理事會上,吳冠中對“政治第一、藝術第二”開火,整個會場沒有人敢接他的話茬兒。1992年,吳冠中所寫的《筆墨等於零》在《明報週刊》上發表以後,在美術界引起廣泛關注,還有人寫了《無筆墨等於零》來反駁。
  對此,吳冠中在接受採訪時曾表示,筆墨只是工具,是為畫家服務的。但中國繪畫界逐漸形成了一個習慣,就是用筆墨來衡量一切,筆墨成了品評一幅畫好壞的唯一標準,“每個時代、每個時期的筆墨標準不一樣,怎麼衡量?比如唐宋的筆墨就不同,到底哪個比哪個好呢?不好說。所以我說,筆墨要跟著時代走,時代的內涵變了,筆墨就要跟著變化,要根據不同情況,創造出新的筆墨,還有其他新的手段,為我服務。”
  藝術批評家翟墨認為:“一個藝術家是不是老了有一個標誌,那就是愛惜自己的名譽而固步自封不再前進。”但吳冠中不是這樣的藝術家,他比年輕人都活躍。翟墨說:“藝術的密碼便是像孩子一樣充滿創造的天性。隨著年齡的增長,一般人的藝術密碼會逐漸消逝,但真正的藝術家永遠不會把它們丟失。所以說,吳冠中老了,也小了。不管大家怎麼看,他只尊重內心深處的天性。”
  “我這麼一把年紀了,我要說真話。”
  “我軀體老了,但靈魂不老,感情不老,思想不老。靈魂和軀體不和諧,老年生活我進不去,這讓我痛苦!”
  “畫家走到藝術家的很少,大部分是畫匠,可以發表作品,為了名利,忙於生存,已經不做學問了,像大家那樣下苦功夫的人越來越少。”
  “整個社會都浮躁,刊物、報紙、書籍,打開看看,面目皆是浮躁;畫廊濟濟,展覽密集,與其說這是文化繁榮,不如說是為爭飯碗而標新立異,嘩眾唬人,與有感而發的藝術創作之樸素心靈不可同日而語。”
  “不管畫的是具象還是抽象,都要有根線維繫著和人民之間的感情,要讓人看懂。”
  “現在市場上,我的假畫還是很多,三兩天就有人寄來照片。開始,我還告訴他們這些作品是真還是假的。但現在我根本就不管了。”
  “脫離了具體畫面的孤立的筆墨,其價值等於零,正如未塑造形象的泥巴,其價值等於零。作為一種藝術,你不能總重複前人,沒有改變沒有獨創性。兒子孫子應該比爺爺強嘛……”
  “我不該學丹青,我該學文學”
  如果說美術是我的配偶的話,文學就是我的情人,聽到有人說更喜歡我的文章,我就覺得很高興。 ——吳冠中
  在美術之外,吳冠中最鍾情的莫過於文學,並且還有著不俗的文學修養。
  早在1946年,當時的國民政府在全國範圍內組織了一次面向西方國家的公費留學考試, 27歲的吳冠中脫穎而出,以第一名的成績獲得了僅有的兩個繪畫專業名額之一,進入法國最高美術學府巴黎國立美術學校學習。閱卷時,擔任考試閱卷考官的陳之佛看到了一篇極其出彩的應考文章,居然喜歡到偷偷抄了一份珍藏。這個秘密被埋藏了40年後,直到2006年才在其女兒陳修范家裡發現這份手稿,而原作者正是吳冠中。
  吳冠中滿懷對藝術和生活的真實情感與切身經驗而撰寫的大量充滿真知灼見的優美散文,獲得了海內外眾多讀者的喜愛和讚譽。英國文學評論家邁克-蘇立教授曾說:“能像吳冠中這樣對自己的藝術與藝術本身以及同道所面對的問題做如此周密的思考與闡述的人,實在不多。憑他發表的文字就足以讓他在藝壇上占一席之地。尤其是他那樣強烈、簡練與坦誠的表達方式,可與他所崇仰的梵古媲美。”
  雖然藝術成就享譽世界,但吳冠中非常自謙,正如他自傳的書名《我負丹青》。他在前言中寫道:“常見有文章記敘自己的生平故事與言行,真偽混雜,我雖一目了然,也只能由其自由擴散,但促我反思。還是自己寫一份真實的自己的材料,以備身後真有尋找我的人們參照。”他總覺得自己雖然搞了一輩子的丹青,卻並沒有畫好。他曾坦承,自己“下輩子不當畫家”:“越到晚年我越覺得繪畫技術並不重要,內涵最重要。繪畫藝術畢竟是用眼睛看的,具有平面局限性,許多感情都無法表現出來,不能像文學那樣具有社會性……我不該學丹青,我該學文學,成為魯迅那樣的文學家。從這個角度來說,是丹青負我。”
  “我的作品不是家庭財產”
  感情的真摯比腦袋重要、比頭顱重要!作品只有一種力量,只能靠作品本身的力量!
  吳冠中最後一次在公眾場合露面,是今年3月初在老友朱德群的回顧展上。他為老友展覽帶來賀詞一首:“苦耕耘,90春秋。心,沉於藝海;光,照耀寰宇。”話由心生,這何嘗不是他自己一生的寫照和概括。
  藝術評論家賈方舟一直珍藏著吳先生給他寫的十幾封信,他印象特別深刻的一封是1991年2月1日吳冠中寫給他的:“我來日無多,我將仍奮力攀向我將跌死的高點。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賈方舟說:“我感到他是一個內心非常孤獨的人,他厭惡世俗的吹捧,對市場的炒作深惡痛絕。他是一位非常真誠的藝術家,對物質沒有任何欲望,直到最後依然過著非常簡樸的平民生活。”
  “生前落寞,死後也未見哀榮”,這似乎是古今中外大畫家的宿命,但吳冠中是幸運的。作為舊中國最後一批去法國留學的畫家之一,吳冠中用他的畫筆造出一個墨中的、色中的人間天堂,也因為這樣的創新,他造就了中國藝術市場的奇跡。然而,吳冠中卻是一位富貴而守清貧的藝術家。進入晚年的吳冠中只求做好兩件事:第一,撇開那些滿意之作;第二,毀掉那些不滿意之作。近年來他幾乎是一邊作畫,一邊把他不滿意的舊作毀掉,“所謂的拍賣天價,都是很多收藏者為了盈利、套現,聯合拍賣行、買家一起炒出來的。我的畫作的價值要靠時間和人民來評判。” 而且,他曾發下誓言:“我吃的是草,擠的是奶。草,是長在祖國土地上的草,奶也應屬於祖國和人民。”除了給子女選了幾幅畫留作紀念,他將其他畫作悉數捐了出去。
  就在去世前一天,吳冠中還將5幅水墨作品捐給了香港藝術館作永久收藏,這些畫作中一幅為2001年創作的《朱顏未改》,其餘《休閒》《幻影》《夢醒》《巢》四幅為吳先生今年新作。吳冠中的兒子吳可雨表示,吳冠中最大的心願和追求是讓大家欣賞其畫作,因此堅持不把最精彩的作品出售,而選擇捐給公立博物館。
  作為“國寶級”的藝術家,吳冠中被譽為“最慷慨的大師”,隨著作品價格的日益走高,吳冠中的作品捐贈也越來越多。1999年,吳先生向中國美術館第—次捐獻了10幅作品。2009年,吳先生再—次向中國美術館捐贈了以21世紀以來的新創作為主的作品36幅。吳冠中還先後向上海美術館捐贈作品共計72件。
  正如批評家水天中所說,吳冠中不計後果地選擇這樣一條藝術道路、不畏權勢地堅持自己的藝術思想,正是由於他對本土文化精神與命運懷有太深的眷戀和太多的使命感。
@Source from: 精品購物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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