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仇曉飛作品的人,很難控制自己不產生這個問題:任何一個人都有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以及對所謂異次元空間的猜疑憧憬,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塗鴉記憶,為何仇曉飛的這種看似跟著自己感覺無意識遊走的所謂三維繪畫裝置作品,卻受到熱烈歡迎?仇曉飛把這份「榮耀」歸於自身的思緒「在表象意識與潛意識之間胸有成竹地往來自如」的童子功。這種借口如果要讓人信服,你得對著仇曉飛這張年過35歲仍然精巧如一介稚嫩書生的臉。
從一組作品來分析:一幅粉色女人體畫和一幅夜晚社區風景畫,兩幅畫之間吊著根棍子。一開始仇曉飛想畫一幅女人體,他記憶中有個根深蒂固的胴體散發著嬌媚的光線,當時並沒有色情的含義;當他畫完女體之後覺得缺點什麼,女體似乎在往外看,所以,他就設計了這張風景畫,畫上有亮著粉色燈光的窗戶,這和女體的色彩一致;兩張畫掛一塊,仇曉飛覺得似乎有一些關係,但少了點嫁接的媒介,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在兩者中間加了一個棍子,是家裡用了挺長時間的擀麵杖。作品完成,被命名為《女棍屋》。這三件組合起來,就有了情色的暗示。仇曉飛說自己在最後回憶起初,就已經有這種興趣和意識,但在表面上,每個當下他都沒有感覺出來。「所以這不是完全天馬行空的東西,這是探索一種人的意識表面和潛在需求的關係。」他的每一幅作品,都有這方面的聯繫。
繪畫如同嗑藥
展廳被三個不同色彩的在空間上進行後期搭建的小屋子分隔,顯示其三段創作時期。「黑屋子」是藝術家2002年大學畢業那會兒到2006年舉辦第一次個展之前的作品,大都是臨摹歷史老圖片,這些圖片都與仇曉飛的童年生活息息相關。父親不經意間將一組相冊交到仇曉飛手中,成了他這組創作的出發點。
於是,他開始回憶以前的事情,以此作為臨摹的對象。很奇怪,他記得的事情大都發生在哈爾濱,也許與那座城市的關聯戛然而止加深了對它的眷戀。不比今日,孩童時期的仇曉飛對城市的記憶更多是局限在書刊上的圖片,也有一部分發生在醫院。
在他的作品中,我們看到了有小孩在醫院做透視或其他檢查身體的細節。這並非純粹的追憶,仇曉飛說這個行為本身帶給他平靜,以此可以和現實社會產生距離,繪畫過程不過是個人與外界當中的屏障。如果一定要挑明藝術作品的形式,那應該是「老舊的圖片與後期的臨摹圖畫」的組合。仇曉飛的性格造就他當時的過分焦慮——容易緊張,加上畢業后的迷茫,對他來說,畫畫、臨摹帶著回憶的古舊圖片的方式,在那個時段對仇曉飛來說是一種藥物,他需要通過這個手段自我治療。
2006年仇曉飛在北京舉行首次個展,開展前不久,他發現這種與世隔絕的感覺逐漸消失了,再去找這樣的東西臨摹,沉浸的感覺尋不到了。「好比體內產生抗藥性,失效了。」於是,此次展覽的「黑屋子」展區被命名為「致幻劑」。
以自由爵士模式延續超現實主義
展覽的第二部分為「藍屋子」,這是仇曉飛2011年開始的一個回歸原點再改良創意的時期。自從2006年個展之後,那種好像嗑藥后平靜的感覺一去不復返。2010年的個展之後,仇曉飛突然發現那種平靜的狀態又回來了。
在展覽現場有幅畫,一個服務員端著盤子。最初仇曉飛就是畫服務員端了一個盤菜;之後覺得盤裡的東西太多,就就把菜去掉,成了空盤;然後又覺得缺了什麼,就在服務員的眼睛上放了兩個金色的鉤子,對應著就在盤子里多了兩個眼球,然後把她圍兜里的筆變成一把刀;很長時間后,又在延伸出去的拉門上結出一個天秤。「一幅畫就像一棵植物,開始只是埋下種子,但隨著心理的變化,引發對這個東西看法的變化,於是不斷發展。」
這是這名北京宅男長期待家裡憋出來的概念。對他最有啟發的音樂要數自由爵士。他覺得Robert Fripp的音樂作品能引起他的共鳴。仇曉飛的作品正有些像Robert Fripp的音樂,如小丑雜耍拋球那般,不斷在看似正常循環的過程中,加入了新的元素和片段。詩歌和哲學(例如米歇爾·福柯)是仇曉飛熱衷的,而且他一直喜歡用私人化的物件,他對自己佔有過的東西無比珍視,總認為他們還有其他的功用。
繪畫語境重於繪畫內容
現在仇曉飛的作品被稱為「三維繪畫」,其中有些家用舊物屬於具象物質,但畫面仍然是朦朧。他的敘述方式有點像格里耶的小說,從一些細節開始說起,例如一個什麼樣子的建築,順著柱頭往下是什麼樣,到地面是什麼樣子。「這種敘事方式和繪畫很接近,實際上是抽象的,細節描寫越具體,就越抽象,這個方式和我想法很像。我對描述故事沒有興趣,這方面是不太確切的。例如在哪兒發生什麼事兒,什麼性格的人,誰和誰發生什麼事兒,完全不感興趣。」仇曉飛展示給人們看的是他的繪畫語言,他活在自己的語境中享受得很,也期望藝術愛好者們能融入這種語境。如果說語言決定文學,那麼繪畫語境決定了美術本身。
於是他決定再展出一個「黃屋子」。這裡頭是他2至7歲在哈爾濱塗鴉的畫,母親代為收集。過了30年再看這些無心插柳之作,仇曉飛從中發現與自己現今創作的某些關聯,在把畫畫當作職業生涯之前的狀態,是在有意識做某些事情前的純真美好。
仇曉飛的作品給藏家和藝術愛好者的刺激,也許是他思考的過程,也許是他心理遊走的隨機性對他來說,充分享受於藝術創作中一步一步心理的推進。可謂非常平安,極其過癮。
@Source: iWeekly·周末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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