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meo Gigli,可能真不是那麼多年輕人知道的名字。
每次媒體提到這位紅極上世紀80年代末的設計師,都會被冠上「傳奇」兩字,他以顛覆80年代潮流的設計站上了時尚界的歷史舞台。
1986年,Romeo Gigli的模特,膚色白皙,赤裸著腳踝,
披著線條簡潔又不乏浪漫氣息的長袍,在鎂光燈下來回走動展示著他的設計,她們猶如盛開的玫瑰花瓣一般,細膩而精緻。 Gigli的設計打破了當時滿目皆是寬肩設計的女士套裝潮流,讓純女性時裝再度重返T台。《洛杉磯時報》曾稱Romeo Gigli的設計「看起來柔軟,緊貼身體的裙裝剪裁,融入了泡泡裙的設計元素」。這一年,他鮮明的個人設計風格已確立:沒有過多累贅的線條卻賦予服裝豐富的色彩,讓時裝經得起潮流的衝擊最終得以沉澱;高貴的錦緞面料與印度刺繡的融合,將對於拜占庭古老奢華的憧憬現實化。
1989年,Gigli第一次在巴黎的設計受到肯定並登上「
Women』s Wear Daily」的封面,那時的他未曾預料自己會在2004年因為財務問題而被迫離開時裝界。相傳導致這一結果是由Gigli的情人兼工作拍檔Carla Sozzani親手所賜,Sozzani在與其分手前,早已在暗中私吞了他的財產。而8年之後,Romeo Gigli與時尚店Joyce合作的新系列,則讓這位傳奇設計師重新回歸到時裝舞台,雖然Gigli從不覺得自己離開過。
Q=iWeekly
A=Romeo Gigli
Q:這不是你第一次來中國吧,跟記憶中的中國比較,感覺有什麼不一樣?
A:我在1980年代,應該是1984年及1986年,來過中國兩次,中國的變化太大了。
Q: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聽到關於你的消息了,對於新一代的年輕人來說,你的名字可能比較陌生。我讀了很多關於你的故事,我想這些故事對於中國讀者來說是很特別的經歷。
A:我的母親是伯爵,父親是古董書籍收藏家。因為我是Gigli姓氏最後的男性繼承者,因此他們寄予我厚望並教我學習一切東西。我從小學習拉丁語,在18歲的時候,去紐約學習建築學,這是我第一個專業。我父親因為職業的緣故,經常外出並且他也曾讓我多出去看看。其後在雙親遇意外逝世的重大打擊下,我決定離開家鄉前往世界各地旅行。去了摩洛哥、中國、印度、南美等許多地方,幾乎跑遍了全球。
Q:這些旅行都是在1970年代完成的嗎?
A:是的,1970年代至1980年代初期。在此之後,我便開始工作。對我來說,旅行並不需要特殊的計劃,往往取決於個人的感受及發現,即使事先做好一些打算也會隨時更改。在工作時,我家鄉的文化、亞洲文化、南美文化等都在腦海中,這有助於我隨時隨地收集素材—布料、服飾等,因此設計風格會和其他設計師有所不同。
Q:你通常喜歡收集的是古董還是當代物品?
A:我收集任何能夠引起我好奇心的東西,沒有什麼限制,可以是古董也可以是當代的物品。比如音樂,家裡有近3000張CD,我收藏歌劇里的古典音樂,也收集流行樂、搖滾樂等各類音樂。美好的東西始終是美好的,和來自於哪個年代哪個地方無關,我就是單純地喜歡它們。如果你到我家裡看看,就會發現我的房子就是一切東西混搭而成的。
Q:最近我常去義大利,漸漸發現義大利的有趣和迷人之處,例如,義大利的藝術以及傳統的文化,很有激情和潛力。
A:是的,這和我的想法一致。在那個年代,我習慣穿與眾不同的衣服,在服裝設計中混用不同的面料。想當年Piertro Dimitri因為希望使用新人帶來新的想法,所以他邀請我去紐約和一位在那工作的著名義大利裁縫合作參與一款系列男裝的設計,我心想去紐約做時裝也不錯,為什麼不呢?於是在那工作了近兩個月。設計完成時他問我:「Romeo,你為什麼不設計一些可以用做秀展的女裝呢?」這是我的第一次和時裝拉上關係的時刻,大約在1977年左右。在這之前我沒有接觸過時裝,此後我開始嘗試一些創作,他們要求我嘗試設計女裝,於是我用從義大利、泰國等地帶來的面料進行新的嘗試,將黑人女模特用布包裹住,類似於泰國的紗麗但剪裁上略有不同,男式外套、平底鞋、綴滿從摩納哥及非洲收集來的珊瑚等珠寶的襪子。當這些服裝出現在人們眼前時,人們對這種特別和美麗感到驚訝,但在這之前人們對我一無所知。雖然我對時尚的了解僅限於報紙雜誌,但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對它進行詮釋。在1978年,我決定開始學習與時裝有關的知識—輪廓、剪裁方法等。當我有了信心之後,在1984年,我開始了自己品牌時裝系列的設計。
Q:你說的學習是去學校進行的嗎?
A:不是,是自學的。我的第一次作品展是在米蘭的私人場地舉辦,場地四周都是彩色的,配以手工的傢具,當時只有15套服裝,和其他瑞典、摩洛哥的服裝一起展示。我對我的一個很要好的女性朋友說:「你能陪我去見見我的客戶嗎?」她說:「當然可以,我很喜歡你的設計,但是我不希望你設計的服裝系列在我的秀展上展示,因為氣氛會有所不同,但我會邀請客戶去你的家裡。」然後她將客戶帶到我家商談關於我的服裝系列的事宜,Joyce Ma是第一批購買我服裝的客戶之一。在米蘭秀展舉辦兩年以後,也就是1988年,我去了巴黎。
Q:為什麼你的品牌會是1980年代第一個在巴黎展覽的義大利品牌?
A:對於我來說,談到時裝,巴黎比米蘭更著名。米蘭側重於商業化,巴黎的創造力則更勝一籌。我希望能將自己的作品和其他高級設計師的作品做個比較。
Q:在1970至1980年代初期,時裝比較注重肩部背部等部位的結構,你是第一個打破這個傳統,使衣服穿著更為舒適的人。
A:這是因為我關注女性的身體線條,希望使美麗更顯而易見。另外這和我旅行期間買的眾多服飾有關,當我將這些衣服按尺寸標識擺放在地板上,線條便清晰可見,將這些衣服穿在身上也能展現身體美好的線條,因此我第一個設計便是遵循這樣的想法。我的設計強調我的家鄉文化、亞洲文化以及世界文化,另外,我喜歡精緻的女性。
Q:看來你注重的是服裝的柔和而不是外形。
A:是的,每一次我在設計臀部的線條時,都盡量使之貼近身體,我從不強迫設計任何不該出現的線條,這就是我對於時裝的感覺。
Q:因為某些原因,你停止設計時裝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從1980年代到現在這30年間,你所看到的關於女性以及其對於美的概念有著怎樣顯著的變化?
A:當你看報紙時你就會發現,人們依然很懷舊,但我認為是該邁出新一步的時候了。(Q:我發現生活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人們很具有超前意識,他們總嘗試創造一些很前衛的東西。)這種前衛的觀念很好,生活在1960年代的人並不知道現代生活的苦處。作為一名設計師,理所應當需要從歷史當中汲取能量,同時也必須從世間一切事物中獲取靈感。如果你偏愛六七十年代的風格,但還是得用現代的方式來闡述。當我面對一件六七十年代的服裝時我能夠體會到它帶來的美好感覺,但我仍得從新的角度去向生活在現代的人們進行闡述。
Q:例如什麼方面?材料嗎?
A:這取決於你想要的是什麼,但一定要對自己尋找的東西有強烈的感覺。當我於1988年在巴黎開始我的第一次秀展(1988/1989年冬季服裝秀)時,我決定在巴黎發展。Issey Miyake邀請我出席他下午5點的服裝秀,我的服裝秀則是同一天晚上9點,我開始為即將進行的服裝秀做準備,我的主題是拜占庭藝術,拜占庭是在羅馬帝國之後遷徙北非的民族,他們的文化和建築讓人嘆為觀止,在聖馬可教堂有時可以看見威尼斯。他們有位女王叫做Theodora,我想設計關於拜占庭文化及其女王的故事,因此開始收集珊瑚,當時我的工作室全都堆滿了這樣的圖片和珊瑚,你很難說清這是復古還是現代。當人們看到我的作品時,儘管那些珊瑚以及發光的服飾讓他們想到遙遠的拜占庭,但這仍舊是現代時裝。第一次在巴黎的秀持續了20分鐘。下午我先出席了Issey Miyake的服裝秀(他們那天是在同一個地方舉行秀的),很多人說他可以輕鬆地擊敗我這個義大利人,但結果卻是恰恰相反。當我們提到一個項目,不管是建築還是時裝,設計都是最重要的,當我在做一個設計時,會想要將我的內心世界映像到時裝上,並考慮怎樣使我設計的衣服能夠超越時間概念──人們不會僅僅保留它們一兩年,而是希望越久越好。我的服裝都是一件一件設計出來的,可能先是外套,然後接著設計夾克衫、T恤衫、短裙等。我認為,時間能夠決定一件衣服的比例是否完美,我設計的所有服裝都可以被混搭。
Q:是不是意味著你設計的不同季度的服裝都可以搭配,你的設計理念都是相通的?
A:是的,我在1986年開了自己的第一家店(Q:那就是10 Corso Como的前身),其實本來這應該算是Romeo Gigli的專門店,但我又不想只放自己的衣服。
Q:那就是10 Corso Como嗎?據我所知那時你跟Carla Sozzani是情侶......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
A:對的,那時Carla Sozzani是我的未婚妻,當時她和我一樣是34歲,在《Vogue》工作,她的生活非常簡單,和她之間的故事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過這個便不多說了。1987年,我和Malcolm Maclaren進行第一次合作,那次很成功,有五千多人前來參觀。當我開始在店裡展示衣服,我混搭了其他設計師們的作品。我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在旅途中會購買各式各樣的東西,並把收集來的東西都展示在店裡,例如Jean Paul Gaultier、John Galliano。(Q:當時顧客們一定會感到很驚奇,設計師居然會在服裝店展示那麼多其他設計師的設計。)是的,而且別忘了那是在1986年。(Q:我想這應該算是最早的概念店之一。)是的。但我也很高興這次和Joyce合作。去年是Joyce40周年紀念,他們找我要一件我的收藏,兩個月之後,他們跟我說大家都很喜歡我略帶現代感的設計,他們問我願不願意合作重新推出時裝系列,然後我爽快同意了。
Q:所以現在你可以使用回自己的名字?因為之前聽聞有法律上的問題......
A:當然。
Q:這次的項目是僅僅一次性的還是將會有後續活動?
A:Joyce和我將推出明年新的夏季系列,我們將在威尼斯開家新的分店。
Q:為什麼會選擇在威尼斯開一家Pop-up store?
A:Joyce他們問我喜不喜歡威尼斯,我說我當然喜歡,因為我在那兒生活了15年,我對它很了解,所以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當時,那裡舉辦了兩次大型活動:一是建築業的雙年展,二是威尼斯電影節,九十月的威尼斯遊客很多。(Q:威尼斯是個很浪漫古典的地方。)那必定是1月及2月初的威尼斯,因為那時候的威尼斯常常有霧,當看到在橋上或隧道里漫步的人,會誤以為他們在空中飛行,因為霧實在很大。
Q:你是否覺得現在時裝業的步伐有點過於急進?
A: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或許是很難找到傑出設計師的緣故,所以陷入了被市場牽著走的境地。首先,設計新人們還需要進一步的學習,我指的並不是在學校的那種學習,而是要多看書、多觀察周圍的人。當你開始設計,你需要動用所有感官,並不僅僅是視覺。想成為一名設計師,你需要打開自己的心靈,嘗試去了解人們為了未來在尋求些什麼,並且,你需要變得很慷慨,承受很多東西,然後再以其他的形式將內心的世界反映出來。你提到為什麼時尚界會變成現在這樣,這多少和19世紀中期時的情形很相似,當你去專賣店,你只能認出極少幾件設計,如果把混在一起的不同品牌服裝的商標去掉,你就分不清哪家是哪家了,因為它們看起來都一樣。現在人們掌控了太多東西,有太多的管理者不允許你去做新的嘗試,因為創新需要資金。沒有了創新,大家所做的也就是大同小異了。
Q:我認為和過去不同,以前設計師往往是公司的最高層,因此他們可掌控很多方面,但現在公司的最高層變成了CEO,因此現在工作的重點都在洽談磋商上。
A:是的,現在設計師們是被掌控的人,他們不能再隨心所欲地做事情了。但我相信以後會有改革的,因為我們需要一場革新。(Q:真的?現在設計新人很難開創自己的品牌,因為這樣需要大量的資金,而現在絕大部分的資金也花費在市場營銷上。)我是這樣做的,首先選擇自己心儀的攝影師,例如Paolo Roversi,拍攝一些照片,將照片做成一本服裝別冊,在米蘭、紐約、巴黎等地發放上千份,造成一種廣告效應,《Vogue》等雜誌也免費刊登我的照片。除此以外,我表達自己和人們交流的另一方式是音樂,1992年我和Peter Gabriel合作了一些創作,那時他剛開設了Real world廠牌,後來這成了他的新標誌。我認為這是符合新一代人的音樂,把世界音樂跟流行音樂結合,後來我們製成了唱片,還在米蘭舉辦了一場為期兩天的演唱會。相對於做廣告來說,我更加喜歡這樣的宣傳方式。
Q:聽起來,你更像是個策展人,因為你去全世界各處旅行,發現了許多有趣的事物,然後能創造出一些新奇的東西。
A:大約三年前,我為Merce Cunningham製作過最後的演出服,他當時90歲了(其後便逝世了),我從沒見過那個年紀的人能像他一樣精力充沛,舞台上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我交付演出服之前曾去拜訪他,他說,我知道你能做出最適合我的衣服,他收到演出服后對在場的人說:「讓我們一起感謝Gigli先生,因為今天是給你們上的一堂前所未有的關於演出服裝的課。」
Q:設計時裝可能是你命中注定的人生。
A:我設計過電影、歌劇、話劇等演出服,我堅信,時尚已經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因為我喜愛那些布料、線條,與此同時,我也設計其他的東西。如果有人邀請我明天去演一場電影,我一定會大呼「好極了」。
Q:你設計的男裝和女裝之間有什麼區別?
A:男裝和女裝的處理方式不同,因為女性是更加富於幻想的,她們偏向於選擇多種不同線條的服裝。對於男裝,我決定運用不同的設計方式,1994年的時候我決定將寬大的夾克設計得很貼身,我很喜歡和不同的形狀打交道,但最重要的是面料和顏色,因此每次的男裝設計上我都著重面料和顏色兩方面。
Q:人們說你很注重服裝的材料,你會留心去收集特別的面料。
A:是的,我對此很著迷,我熟悉世界各地的面料,我也知道中國的特色面料,並且也曾運用過。我曾經每月去一次米蘭時裝學校學習,那裡的老師會讓我們畫草圖,但什麼是材料,我完全不知道,因為繪圖時我們要將衣服的材質先放到一旁,而只是去注重衣服的剪裁及身體的線條。就繪圖來說,是一件很要求技術的活,因為當我向服裝製作者講解時,他們要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麼。每個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去畫圖,但結果可能會大不相同。而挑面料則決定了服裝完成時的模樣。
Q:能說一下最新的服裝系列嗎?
A:我可以告訴你我是怎樣得到新設計的靈感。我是個愛美之人,我嘗試在這次的設計中強調突出中國女性之美,中國女性通常臉形嬌小,有渾圓的頸部和漂亮的肩部,手臂及身體的擺動也很優雅,這些在男性的眼中是很美好的。我設計的服裝都是為了強調這些特點。
Q:這次的時裝系列和你之前的那些系列有何區別?因為貌似你有一段時間沒有進行服裝設計。
A:不,我也一直在做些其他但相關的事情。我做過很多不同的項目,比如收藏、諮詢會等,有時也幫助其他人進行服裝設計方面的工作。偶然停下手頭的工作,花一兩年的時間休息,考慮旅行或是去干一些別的事情,我們稱之為「Sabatico」。如果每天都不停地工作,總會犯錯誤的,但暫緩兩年之後,你就會更清楚地明確你下一步做什麼。
Q:你剛剛好像還有什麼跟中國有關的故事想要告訴我的,究竟是什麼?
A:告訴你一個你肯定會感興趣的有趣故事,我出生的地方靠近Ravena,人們傳說這裡曾是拜占庭的領地(非洲北部及Ravena的部分地區;Ravena僅在Bolonia旁邊四五千米),那裡有許多拜占庭式的教堂,而最奇妙的是,那裡是全義大利唯一有打麻將傳統的地區,我們猜想可能是馬可·波羅將麻將帶到了拜占庭,然後便這樣流傳下來了,這很有趣吧。這個世界總是充滿了驚喜的。
@Source: iWeekly·周末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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